大妖(33)
撼竹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连忙补充道:“要你回来……”
第26章
屋外落雪簌簌, 凤凰火将三人的身影映在了墙上,稚儿模样的那个胆还挺肥,明明一脸病容,面色也冰冷得很, 可却皱着眉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撼竹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她被这禁制震得险些七窍流血, 如今虚弱地倒在地上,压根制止不住长应朝渚幽走近的脚步。
她已能万分肯定,这龙确实有点问题,明明病弱得像是要死了一样,却像是天不怕地不怕一般。
但显然长应有这底气,谁让她生来便是神裔,又诡秘莫测,轻而易举就破得了这凛冽可怖的禁制。不像她, 就这么撞一下还躺地上去了。
渚幽默不作声地看了长应好一会,兴许是被方才主峰上那声龙吟震了耳朵的缘故,一时连脑子也糊了, 昏昏沉沉地想着, 这龙究竟是想她回来, 还只是想取她的灵力。
“你说什么?”她头一垂, 看向那走至身前的稚儿, 眸光直往对方的双腿上打转。
这双小短腿还真的没在打颤了。
“要……”长应话还未说完就被撼竹打断了。
撼竹颇为紧张地道:“要您回来……”神色极其郑重。
渚幽心说,若是以后长应被带回了天界, 再回想自己曾说过的话, 别的不要,偏想要一个魔,岂不得羞愤至死。
长应如今并未有羞愤之心, 还冷着脸走近,伸出细嫩的五指握住了渚幽垂在身侧的手,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一只手握上了还不成,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将渚幽素白的五指紧紧攥着,像是握着什么手炉一般。
可不就是手炉么,在长应那柔弱无骨的双手抓上来的时候,渚幽被冻得一个激灵,登时觉得自己的五指像是插进了冰窖里,饶是她有凤凰火护体,也略微哆嗦了一下。
这可太凉了,哪像是活物的手,当真比埋在冰里的尸骸更凉。
长应抓了她的手,还努了努嘴,似乎不满撼竹擅自加上的两字,冷面无情地重复了一遍:“要你……”
那虚弱的身子随即还贴了过来,身量尚不及她腰高,牵她的手时还得高抬手臂。
“你当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渚幽朝那圆木桌偏了半步,坐在了鼓凳上。
她想不通世上怎会有如此孱弱的神裔,话说得霸道,嗓音却是软的,甚似撒娇。
就连她坐下后,长应也仍握着她的手,哪像是知道什么要不要的,不过是贪恋凤凰火的暖意。
屋里先前她留下的那几簇丹红的凤凰火仍在烧着,任窗缝外挤进来的风再怎么吹刮也未被撼动。
这么几簇火,已能让这屋子热得像是生了地龙,可偏偏长应身上仍旧凉得不得了。
也不知怎么的,在被紧握着手的时候,她隐隐觉得,长应的身子似乎比她离开前更凉了。
抓着她手的两只龙爪嫩生生的,还着实软,像是刚搓好的面团。
“方才怎么了,忽然发了疯?”渚幽没甩开手,回头朝撼竹抖了一下袖口,撼竹的脸上血迹全无,顿时干净了回去。
撼竹连忙爬起身,捂着背疼得轻轻抽着气,打量着自家尊主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她方才浑身颤抖不已,忽然就睁了眼,那眼一睁就把我吓着了,瞪得老大,双眼还金灿灿的,目光冷得像是起了杀心一样。”
长应抓着渚幽的手,听了撼竹这话后也没半点反应,就跟话里的人不是她。
她一双眼颜色已然黯淡,就连瞳仁也是圆溜溜的,不是龙瞳的模样。
“松手……”渚幽抽了抽手,虽没用什么劲,可一时竟没扯出来,也不知这小丫头哪长了这么大的力气。
长应没松,甚至还握得更紧了,孱弱的身子虚虚倚着她,姿态娇得很,可神情却十分漠然。
“松开……”渚幽又抽了抽手,不想动粗,只怕一动手就要出龙命。
长应微微抿起的唇这才松开了一条缝,吝啬地挤出点儿字音,“我好冷……”
渚幽被这么个幼小的稚儿偎依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连双目都迷蒙了起来。
她心生疑虑,任长应抓着一只手。抬起了另一只胳膊,将素白的食指抵在了长应的眉心。
眉心里是识海,亦是魂思,但凡是个修士,就不会让人轻易触碰自己的眉心。
渚幽想一查究竟,看看这龙究竟经历过什么。
长应动也未动,定定站着让她的手指抵在了自己的眉心上,甚至还微微仰头,迎上去一些。
太乖了,她头一仰,双目还不由自主地半阖起,冰冷的眸光收敛着。
一缕灵力自渚幽素白的指尖淌出,如银鱼一般,游进了长应的识海。
那一瞬,渚幽的神情变得很是古怪,似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撼竹没敢吱声,又打量了长应一眼。长应如今倒是乖顺,可谁知她会不会忽然又疯了,一个不舒服就变得煞气腾腾的。
然而长应没有挣,也丝毫没有掩饰,将识海全数展现在渚幽的眼前。
那片识海白茫茫一片,就像是渚幽瞎了眼的时候,看什么都像蒙着雾。
里边除了白雾外,再看不见其他,似乎空荡得别无它物。
白得好像是华承宗外的雪原,什么也看不见,俨然空无一物,什么也摸不着。
怎会有这样的识海,纵使是个人,所经历的慕慕总会在识海中留下印记。如此一来,才能回忆起昔日之事。
可长应的识海确实全是白雾,那白雾还透着寒意,令擅闯者神魂俱颤。
这样的识海,连一根灵丝也见不着,叫人寻不到一缕记忆。
渚幽索性将灵力抽离,随即放下了点在长应眉心上的手。
长应仰着头问:“怎么样……”
渚幽神色复杂,就算是个失忆的,其后所历之事也会在识海中留下痕迹,怎长应的识海里……一根灵丝都见不到。
就像是刚存了一缕灵丝,就被浓雾吞了,那雾将她的识海覆盖得完完全全,似乎是在掩饰什么。
那白雾莫非是什么术法?她心想……
撼竹的眸光闪烁着,看自家尊主这神情,便知道长应的识海不大一般,小心翼翼道:“尊主?”
渚幽一言难尽地抬起眼,对长应道:“无甚特别的,你可还记得你刚破壳时发生了什么事?”
“自然记得,我破壳而出时恰好看见你。”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可偏偏长应的脸生得嫩,像是能掐出水来,只是面色太苍白了些,一副短命相。
渚幽抽回了被握着的那只手,指尖上的凉意未退,不由得捻了捻手指,“那你为何要爬上悬梁,莫非是被吓着了?”
她满脸鄙夷,不大相信这龙还会怕人,怎么可能怕人,这龙连她布下的那么凶悍的禁制都不怕。
长应竟沉默了,眉头微微皱着,眸光往别处一斜,“我观你浑身皆是魔纹,便上了横梁。”
“你还认得这是魔纹?”渚幽眼眸一眯,看长应又伸了手,连忙将自己的双臂放在了身前的桌上。
长应没握着,柔弱的双臂慢腾腾收了回去,摇头道:“先前不知……”
“这么怕,你为何不干脆上个天。”渚幽微哂。
稚儿面色淡然,双目一抬,一板一眼地回答:“我若是能上天,应当……早就上了。”
龙上天理所当然,渚幽这才觅到了离奇之处,长应怎就不会飞呢,似乎只会在雪地里爬,也不知……是因身子太过娇弱,还是因无人教她。
若是要教,那她定然是不会的,毕竟她生来就有双翅,不像这四脚小虫,浑身只有黑鳞。
“破壳之后的事你都记得?”
长应一脸莫名,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丝困惑,“记得……”
渚幽更困惑了,既然都记得,为何识海里连一根灵丝也见不着,莫不是真被那来路不明的白雾给吞了?
她捻了捻手指,不大相信,“我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