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可惜,自作孽不可活。”
小姨在最初的怔愣过后,脸色惨变,身心俱寒,“你……”
她的声音都开始发颤,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因为以她对自己姐姐的了解。她们的关系虽然并不和睦,但她确实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
然而就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小姨心里才生出无边无际的恼羞,至于这恼羞之中到底有没有后悔,只有她自己说得清。
“你是故意的,你什么都瞒着我,现在还来挖苦嘲讽我!明婉,我告诉你,你如果想看我后悔,想看我向你低头求饶,那你是做梦!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想看到你那张假惺惺同情我的脸。”
明婉已经连失望都懒得失望,她目光从小姨扭曲的脸上偏移开,只觉得悲哀。
这份悲哀不是为了眼前这个人,而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父母,为了女儿们,为了远在国外的兄弟。
他们究竟是犯了多么大的罪孽,才会得到这样一个从骨子里就完全自私到极致,凉薄到极致的怪物作为血脉亲人,并且投注进去了或一生或半生的感情。
如果说对待女儿们,明婉觉得愧疚,觉得自己作为母亲总是有方方面面没有照顾到。
那么对待眼前这个曾经是她妹妹的人,她可以说问心无愧。
“你从来都是这样,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能理直气壮的觉得别人对不起你。”明婉轻轻摇头,“我作为异能者的身份,连父母都不知道,你又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甚至直到刚刚你还在对我冷嘲热讽,你还想挑拨我和明娇的关系。”
她语气淡淡,“何况你知不知道重要吗?只要你肯稍微吐露一点真心,我都不可能对你置之不理,是你自己把你自己的生路断送的。”
“有一件事你一定还不知道吧,你身边的那位医生,她出身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虽然是治愈系异等者,但却并没有把自己的异能用在正途。”
小姨本就已经低落绝望的心情,听明婉这样说更添几分不祥预感,她几乎本能的想要逃避,又下意识想知道真相。
明婉说,“她给你的治疗,看似减去了你的病痛,实则是在强行透支你的潜力,给了你好转的假象。我想她为的就是让你该死的时候就可以死了。”
她摇了摇头,终究流露出一点叹息,“毕竟她的前几任雇主就是这样的下场,重病缠身,糊涂殒命,最后家财旁落。”
小姨脸上所有的血色都被抽离干净,心脏像是被人强行从体内掏出,重重砸进一片冰渊里。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眼前一片黑暗。
越是不想承认,明婉的话就越在耳边环绕,是她一步步把自己送入这样的绝望境地。
如果不是她自己疑心生暗鬼,生怕自己得病的消息传出去会被落井下石。
如果不是她不断挑拨算计,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坠入地狱,那姐姐她们也必须要不痛快。
她现在也不会是这种众叛亲离,污名累累,接下来还要凄凉等死的下场。
这是报应吗?她欺骗了别人,也有人来欺骗她,她背叛了别人,也有人来背叛她。
更重要的是,要,要向明婉低头求救吗?小姨像只丧失活气的木偶跌坐在床头,嘴唇颤抖着,无论如何也下定不了这个决心。
明婉淡淡的声音,继续飘来,“你做的那些事情,我已经全部告诉母亲了。要不要来看你由她自己决定。”
尽管这件事在小姨的预料之中,但她的心肺还是跟着一颤。
明婉说,“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母亲来看你,如果你对她还有一点感激和体贴,就在她面前表现的体面一点。”
“这样对大家都好。”
明婉最后说,“当然,如果你不想体面,我就帮你体面。”
这就是警告她在母亲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好好掂量一下。
小姨不由战栗起来,她看着用看陌生人,不,应该说是用看仇人似的眼神凝望着她的姐姐,感觉自己被彻底放弃了。
尽管她此前从未在意自己姐姐的这份亲情,但在察觉失去的一刻,她还是品味到了苦涩,亦了解了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
这感觉比她预想的更为沉重,窒息和冰冷。
·
又几日。
明娇懒懒的靠在沙发上的毛绒玩具堆里,和时颜通电话。
当初她请时颜帮她查小姨,事情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她让时颜不要入局,不要深入调查下去。
因为那个时候她就隐约觉得小姨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担心小姨与异能界有牵扯,这样反而害了时颜。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并没有错。
所以明娇还是很佩服自己的敏锐和先见之明。
不过当初让时颜终止调查的时候,她曾经许诺会在事情结束后把真相告诉时颜。
有关于谢楚的那一部分,她之前已经履行承诺,现在该轮到小姨这一半了。
虽然小姨还没有像谢楚那样凉凉,但在明娇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猎杀者也一样。
只是这个真相还是要稍加修饰一下。
“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离奇,我小姨她在三年前得了绝症,但是你知道的,她和我妈妈关系并不好,和我姐姐也一样。所以疑心生暗鬼,总担心如果她们知道她生了病,会趁机迫害她。”
明娇似模似样叹气,“这大概就叫以己度人吧。”
电话那头的时颜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真相镇住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传来,“那她对你……”
“哎,这就要谈她的另一部分扭曲心态了。你知道她得的是绝症嘛,就算以我们这样的家境,帮她找再好的医生,只是多续几年的命。”
“她又一向嫉恨我妈妈,觉得如果她死了的话,我妈妈这边幸福美满,她心里很不平衡。理所应当的也就对我亲情变质,开始把我当做一颗棋子,拼命的让我针对唐晓渔,在家里面挑事情。”
这倒也不算是说谎,毕竟这确实是小姨的真实心态,只是略去了一些细节。
时颜虽然震惊,但也没有觉得这件事多么的离奇,多么的令人难以接受。
一方面这是明娇亲口告诉她的,此前她帮明娇查小姨的时候,也发现了很多蛛丝马迹,这没什么好怀疑的。
另一方面主要是还有谢家那个前车之鉴摆着,比起谢家全员内部已经杀疯了的情况,明家这边只是出了一个心态扭曲的害群之马,被震撼的感觉立马削减去不少。
虽然明娇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坦然自若,但时颜还是轻叹一声,“她不值得你难过。”
明娇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挑起自己的发丝,像个小刷子一样在脸上扫来扫去,姿态很是悠闲,闻言差点笑出声。
不过她对小姨亲情错付这件事,恐怕是洗刷不清了。
明娇,“其实我现在挺好的,真的。”
能挤出刚才那句安慰,已经到达时颜的极限,再者这终究不是个令人愉快的话题,所以时颜只是关心道,“那你和你家里其他人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了吗?”
明娇知道她一直很担心这些事,赶忙说,“放心吧,我们已经和好了。”
时颜听到事情终究也算是落得一个好的结果,心情也算畅快,“那就好。”
明娇和时颜通完电话,感觉躺的腰都酸了,干脆站起身来活动手脚。
窗外枯叶落了满园,蔷薇花在盛放到极致后,也在渐渐凋零。
“花就快落了,可我还没想好冬天要种什么。”
她自言自语般轻声喃喃。
“那就冬天的时候再想。”清悦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明娇一转头就看到唐晓渔站在那里,清丽的眉眼间染着淡淡的笑意。
“晓渔,你回来了。”明娇立刻将因为见到秋意萧瑟,所以生出的几分感慨抛之脑后,兴奋的凑到唐晓渔面前搂住她的腰身。
唐晓渔发现自从确定关系以后,明娇就越来越像只黏人的大猫,不过她也不讨厌就是了。
“你的事情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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