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弯腰朝着几大宗门深深作了一揖。
礼罢,她握着玉竹站在一边,沉声道:“如果有人依旧冥顽不灵,意图作茧自缚。身为弟子,苏钰必当遵循师尊遗志,再不顾同盟之意,出手清理。”
她双眼红肿,脸侧泪痕未干,就这么静静持剑立在那,风带动她的衣角,吹过那带着丝清冷和坚毅的脸旁,竟然依稀有几分洛清辞的样子。
虽然在在场人中她是晚辈,可这长身玉立间的风骨和气质,却令不少人心折。
尤其是天衍宗那批年轻弟子,跟着苏钰这么久,早就奉她为大师姐了,在他们心中,苏钰的威望,已经超过了萧云等人了。当下他们纷纷站在了苏钰身后,没有说一句话,可是架势却说明了所有。
程素就这么看着苏钰,眼里不自觉溢出一抹光,她此时此刻无比笃定,她被这个人深深吸引了。有的人,不需要太过耀眼,也不需要惊才绝艳,她那般敦善纯良,一腔赤忱,就足以让你为之倾倒。好似品了一坛好酒,醇厚绵长,再难戒掉。
苏钰这番话刺中了有些人心里所想,当下不少人觉得脸热,也有些心里有些不屑。苏钰不过是天衍宗一个弟子,没了洛清辞,她又算什么呢。
程素自然知道有人不服气,当下不紧不慢走到苏钰身侧,淡声道:“素灵酒楼和拍卖行,愿遵循之前所言,结两族之好。”
江月白看了眼顾之朝,对方沉默着一直未说话,江月白不再等他,开口道:“苏钰所言,就是天衍宗的立场。诸位好自为之。”
和光见状也跟着表了态,“冲虚门弟子绝不会擅自对龙族下手,也不会再将降龙神木拿出来。”
炫影抿了抿唇,“降龙神木,可以归还龙族么?”
和光闻言脸色微变,其他人更是躁动起来,“龙族修行易于仙门,实力普遍高,降龙神木是仙门的护身符,冲虚门已经保证了,不会再用,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炫影又不能告诉他们,这关系到龙族的未来,否则无异于将命脉送到别人手里,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苏钰看得一清二楚,她以为炫影是担心仙门变卦,于是随之开口道:“阁下请放心,若仙门无故使用降龙神木迫害龙族,苏某虽微末之身,亦会竭尽全力阻止。”
说完她看向云萱,云萱跟着颔首回礼。
炫影苦笑一声:“降龙神木虽克制龙族,却对龙族也有特殊用处,所以我才想让他们归还。”
苏钰一愣,她想问有什么用,却很快明白了炫影不便说。她心里发酸,苦涩道:“若师尊还在,她……她定然会遵循诺言,归还降龙神木,仙门也不至于如此忌惮。”
炫影想到洛清辞和阮璃,心里一时间也是五味杂陈,他当真没想到阮璃会这么对洛清辞是因为她们之间……,虽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是平心而论,洛清辞当真是值得敬佩之人。仙门中人若都如她一般,他也不至于不敢直言。
“苏姑娘还请节哀。”炫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对仙门虽没什么好感,可是洛清辞和她的弟子,的确无可指摘,当下低声道。
苏钰有些忍耐不住,拱了拱手,“告辞了。”
她转身走到清渊身边将清渊捡了起来,清渊低低嗡鸣一声,悲怆而凄凉。
看着剑身沾染的血迹,苏钰眼眶又红了起来,低头轻轻抚了抚剑身,哽咽道:“我知道不怪你。阿璃也不是故意迁怒你,她只是不知道怪谁了,没办法面对自己。”
清渊颤了颤,光芒暗淡下去。
“无事,我先带你回去,等我找到阿璃,我送你回去。”苏钰心里发疼,看着阮璃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满是痛楚,她一个人怎么承受那种痛苦呢?
阮璃带着洛清辞一路未停,甚至视线都不敢往别处瞥一眼,唯恐自己撑不下去了。
直到那熟悉的水泽和悬崖出现在她视线中,她眼里才涌出一丝光,下意识就开口道:“师尊,我们回……”
可是喉咙里的声音在说完回字后就彻底哽住了,她仿佛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身上背着的人,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她只觉得眼眶酸痛,很快视线就一片朦胧,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自心头朝着双眼,鼻头席卷而去,巨大的悲哀让她险些没办法维持飞行,喉头发出一阵阵呜咽。
她落在悬崖空地处,眼泪一滴滴落下。
她忍着抽噎,酝酿了许久才有力气走进去。
洞穴里被收拾得很干净,那张坑洼不平的丑桌子,四个很不像样的凳子,静静摆在中间,好似等着它们的主人。
阮璃恍惚间都看到了洛清辞坐在那,她穿着素日里喜欢的青色衣衫,眉眼间都是笑意,看向她神情还是那么懒懒的,“又去哪儿疯了,怎么才回来?”
阮璃怔怔看着,脚下步子急切,喃喃道:“师尊。”
可是才靠近,那影子就碎了。她步子走得有些急切,安静躺在她背上的洛清辞,手在颠簸中滑了下来。
瞬间所有的幻想全部破灭,那个残忍的事实再一次血淋淋摆在阮璃跟前。
她的师尊,她的池青,没了。再也没人会叫她阿璃,再也没人会哄她,给她买糖葫芦,做那些丑丑的玩意儿。
阮璃觉得要喘不过气了,她化作人形将洛清辞抱在了怀里,咬着牙忍耐着痛楚。
墨焱的龙珠乃是至宝,放在洛清辞体内,虽然没能让她活过来,但是看上去就像还活着,她的身体还是那么柔软,只是冰冷得让阮璃痛彻心扉。
她替洛清辞换了身干净衣服,那件血衣就放在那,好似提醒阮璃,她给洛清辞造成了多大的痛苦。
她跪在床边,伏在洛清辞身侧,失声痛哭起来。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接受这个事实。
她说她会回来,可是她眼下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躺着,怎么回来?人死了,便归于尘土,纵然修仙者得天地造化,享绵长岁月,也没有可以起死回生的办法。
阮璃不敢想,她眼下满腔绝望,却又不敢绝望。她闭上眼不停回忆着洛清辞临死前的话。那场景锥心刺骨,可是她却只能可怜地在那里寻找慰藉。
她说她一定会回来,让她不可以入魔,不能寻死。
她信她,信她她不会这么残忍,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上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师尊,我可以等,可以忍受这种痛苦,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可以忍受。你说你不是洛清辞,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能确定。你什么都知道,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所以才告诉我你一定会回来。”她努力从过往的一切迹象中寻找可以证实洛清辞能回来的证据,和她絮絮叨叨说着。
“你是不是回到你来的那个地方了,就是你说的,成亲时一方要下跪征求另一方同意的地方。你说的那些奇奇怪怪的话,都是那里才有的对不对?”好像一切都变明朗了,阮璃心跳得很快,她好像抓住了什么。
既然师尊可以来一次,那就意味着可以有第二次。
她紧紧抓住了洛清辞的手,哀求般道:“师尊,求求你,去看过了就回来好不好。我一定很听话,好好爱你,好好保护你,你别不要我,别留我一个人。”
她害怕洛清辞回去了就不回来了。
山洞内凉风习习,空旷洞府中只有阮璃压抑不住的哭泣声,哀然凄凉。
自从洛清辞身死后,仙门中一切似乎都回归了平静,龙族失去了墨焱,又找不到阮璃的下落,降龙神木也没拿回来,整个龙族死气沉沉,似乎都陷入了绝望。
开始有龙抱怨阮璃不顾大局,就因为死了一个师尊,就自暴自弃放弃身为龙族未来王的责任和担当。
而仙门之中,各宗门都回到了自己的山门,开始重建宗门。尤其是天衍宗,散落各处的弟子都重回柴桑,将一切从废墟中重建。
天机子早在洛清辞和阮璃离开扶风去龙族时,就已经油尽灯枯了。他并没有葬入天衍宗历代掌门长老坐化之地,顾之朝等人就在扶风城外给他立了一个无字碑。
他的一生,当真是造孽太多,作为弟子都不知该留些什么。只能立一个无字碑,交给上天去审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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