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出事后三百余年,从未有哪一夜,她睡得如此安稳。
她们保持着睡前 躺下的姿势,颜昭背对着她靠在她怀中,一个要睡相没睡相的人,居然 一整晚一动不动。
颜昭好像一夜没睡,任青悦刚醒,她便有所觉察,轻唤:“师姐?”
任青悦闭着眼,不由自主回 想起 昨夜她将颜昭拽进怀里 时的情景,仍然 觉得不好意思。
以人形相拥,自然 和她做小狐狸的时候不一样。
但此时,好似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任青悦脸微红,没敢起 身去看颜昭的眼睛,也不让颜昭转过来,就这样从背后抱着颜昭,问她:“你昨晚没睡么?”
颜昭咧嘴嘿嘿笑开,傻愣愣地回 答:“没舍得。”
听到这个回 答,任青悦心窝子塌陷下去一块,胳膊情不自禁用力,将颜昭牢牢抱紧。
而后,瓮声 瓮气地嘟囔道:“傻子。”
颜昭不满意这个评价,据理力争:“我才 不傻。”
任青悦不与她争辩,松开手推搡颜昭肩膀:“都什么时辰了,快起 来。”
颜昭反赖在任青悦怀里 ,推还推不动,提出异议:“明明是师姐要睡到现在的。”
任青悦脸更红了,但她理不直气也壮,转移话题:“不是说今日要随我去拜见我母后吗?”
颜昭想起 来是有这么回 事:“对哦。”
“那 你快起 来。”任青悦趁热打铁。
颜昭挪了挪身子,作势要起 ,到一半忽然 又跌回 去躺着。
任青悦愕然 :“你怎么了?”
颜昭脑袋转过来,双眼闪烁着莹亮的光辉:“今天晚上 也可以这样睡吗?”
任青悦大羞,撇开脸:“瞎说什么呢。”
什么睡不睡的,太 奇怪了。
“就是像这样啊。”颜昭仰头 将脑袋靠到任青悦肩上 ,“师姐抱着我睡,或者,师姐不乐意的话,换作我抱师姐也可以。”
说着,她笑眼弯弯:“师姐昨晚亲口说了,没我师姐就睡不着嘛。”
红霞迅速爬上 任青悦的脸颊,羞得她面红耳赤:“虽,虽然 是这样,但你可不要到处乱讲!”
这话若听到别人耳朵里 ,未免太 有歧义。
她们……还没有结成道侣呢。
颜昭想了想,问:“不能乱讲,那 告诉阿娘和阿音可以吗?”
“不行!”任青悦抬高声 音,及时制止颜昭,“师尊……你阿娘她会笑话我的!”
颜昭颇觉疑惑:“笑话师姐?”
不过,她转念一想,师姐这么大个人了,居然 还害怕一个人睡觉,没有人陪着就睡不着,以颜元清的性子,确实可能会笑话师姐。
那 可不行。颜昭心想,她要保护师姐,不能让师姐被阿娘笑话。
颜昭拍着胸脯向 任青悦保证:“我不会告诉阿娘。”
任青悦并不是很放心,但她除了叮嘱两 句,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再次推了推颜昭肩膀:“别磨蹭了,你快起 来。”
这次颜昭应得爽快,翻身从任青悦怀里 出来,跳下床榻。
她心里 记挂着任青悦胳膊上 的伤,落地便扭头 询问:“师姐,你的伤还痛不痛?”
任青悦跟着起 身,闻言下意识瞥了眼胳膊。
昨晚她用这条手臂揽着颜昭,虽有用力,渗了些血迹出来,但不严重。
遂答:“不痛。”
但颜昭已经看到衣服上 的血迹,顿时担心:“哎呀,又渗血了,我帮你换药。”
任青悦习惯性地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她又抿唇将这两 个字咽下去,任由颜昭执起 她的胳膊,卷起 衣袖,将被血弄脏的纱布拆下来,重新上 药。
她不由想起 颜昭第一次给她上 药的经历。
那 时她们刚离开拂云宗,因受伤虚弱,无法幻化人形,加之身后有人追杀,她便以原形小狐狸的模样借颜昭的庇护逃难。
颜昭误以为化瘀草是疗伤用的,将捣碎的化瘀草覆在她的伤口上 ,导致她的伤势继续恶化。
转眼数年过去,如今颜昭已识得化瘀草和凝血草的不同功效,替人疗伤也像模像样。
不知不觉,她们竟彼此陪伴了好几年。
颜昭替任青悦换好伤药,最后打了个好看的结。
“好了。”颜昭笑着弯起 眼。
师姐乖乖的让她换药,令她颇有成就感。
任青悦凝望着颜昭眉目,不觉间有些晃神,颜昭的声 音将她惊醒,她才 恍然 发现自己刚刚心神恍惚,竟看着颜昭出神。
事实证明,颜昭一举一动都牵动她的心,她已无可救药了。
浅浅的红晕自任青悦耳根弥漫开来,她拨了拨耳侧的发稍作掩饰,但也心知这样的掩饰无异于掩耳盗铃。
任青悦撇开眼不看颜昭的眼睛,指尖卷起 一缕耳发,缠绕又松开。
待颜昭放下她的衣袖,要自床边退开,任青悦忽然 开口轻唤:“阿昭。”
颜昭脚步一顿,抬眼看向 任青悦:“嗯?”
任青悦暗暗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心情,而后喃喃道:“待会儿你换身衣服,我替你梳头 ,然 后我们再去见母后。”
颜昭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听到了字面上 的信息,便笑眯眯地弯起 眼:“好啊。”
任青悦飞快瞥她一眼。
颜昭笑起 来憨憨的,肯定没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不过,这样也好。
任青悦抿起 唇,脸上 红晕更深,催促颜昭:“那 你去梳洗更衣。”
师姐主动要帮自己梳头 ,连日以来,已许久未和师姐这般亲近,颜昭特别高兴,心情愉快,于是从善如流,从乾坤囊里 拿出一套最漂亮的衣服。
她迅速换好衣服,洗了脸,坐到桌前 等师姐帮她梳头 。
任青悦自己也换了干净的衣服,自榻上 下来,视线随即落在颜昭背影上 。
颜昭换了身白色的法衣,她的身形长高了一截,这套原本有些宽松的衣服穿在她身上 如今正好合身,衬出两 分卓然 出尘的气质。
身后一头 青丝瀑布似的垂落下来,长发柔顺,能梳出特别好看的发髻。
她早已不是刚下山时弱不禁风的样子,如今不笑的时候板起 脸,也能唬得住人。
任青悦眉目柔和下来,缓步来到颜昭身后,挽起 颜昭的发。
“稍后见到母后,你先不要说话。”任青悦叮嘱颜昭,“我有事需向 母后禀报,你就在旁听着。”
颜昭不疑有他,点头 :“好。”
任青悦给颜昭梳头 的时候,颜昭望着镜子里 倒映出来的两 道身影,心情愉快,忍不住哼起 小曲儿。
屋子里 轻松欢快的气氛也感染了任青悦,她唇边不由扬起 浅浅弧度,笑问颜昭:“这么开心啊?”
“开心。”颜昭坦诚点头 ,眼睛弯成小月牙,“和师姐在一起 就开心。”
任青悦心湖涟漪阵阵,嘴角勾起 的笑容不觉间加深,心想:和阿昭在一起 ,她也开心。
不多时,发髻梳好,两 人动身前 去狐后下榻之所。
东方 慈心刚刚结束施针,见颜昭二人前 来,称需去药房抓药,暂时离开。
经过一阵子调养,狐后的气色已然 好了许多。
她倚靠在床边,身后垫了个枕头 ,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兴许再过几日就能下床走 走 。
见两 个孩子来看望她,狐后神色温和,招手唤任青悦近前 :“枂儿,你伤得严重吗?”
昨日任青悦为了护她自己受了伤,她当时虽然 虚弱,但还有意识,知道屋里 发生了什么。
任青悦回 答:“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狐后这才 放下心来,视线随即转向 任青悦身侧的颜昭,认出来:“这位是颜姑娘,枂儿的师妹,我们之前 见过的。”
任青悦点头 ,而后道:“母后,孩儿有事要禀。”
许是见任青悦神色郑重,狐后也正了脸色,等着任青悦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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