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对不起你。”
“我又喜欢你。”
“你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的时候也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我就心存侥幸地等着你来救我,等你回来,等了一年又一年,等来你钱包里那张我不认识的照片,等来你和蓝灵跳舞,等来我的朋友知道我在过什么日子,等来三年里,你一时对我好,一时又好像很厌恶我。”
“不是,不是这样,都是你,全都是你,我眼睛里能看到的从来就只有你;我对你好对你坏,都只是想要你给我一点回应,和厌恶没有一点关系;我……我嫉妒方偲,惧怕方偲,因为你什么都对她承诺,可对我……”裴挽棠喉头一哽,眼泪重重砸在地上,“你只要钱。”
何序心肺剧裂,咬破了舌头才能让自己不露怯。她很平静地说:“那是我还不喜欢你的时候。”
“裴修远找你,你没有任何犹豫。”
“那会儿我还不知道我喜欢你。”
“后来我一遍遍问你喜欢不喜欢我,你不回答,一次次问你要不要走,你说要走,何序,你让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
“我在你说不爱我的时候才知道我喜欢你。”
“……”
完全错位的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裴挽棠才真正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以往佟却的指控、禹旋的隐喻、霍姿的反问只是让她被痛苦推着反思,何序这些话则是狠狠一刀,挖出所有烂肉,她连辩解都没有机会。
她佝偻地站着,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冷风灌进裤管,冲击残端引发的刺痛在一寸寸分裂血肉,她的自尊高傲、敏感脆弱,她像强弩之末。
“嘘嘘……我只是想要你的回应……”
“可你不说。后来的,我知道是我和方偲的话让你觉得不安,你才对我又爱又恨,那以前的呢?”
“那么贵重的项链,你只说拿去玩;
你带我见你的阿姨,告诉你的妹妹我是什么人,和你什么关系;
你为了我和昝凡闹翻,自立门户的唯一条件是从星曜带走我。 ”
你那时候连禹旋都没想到,只要带走我。
“你去蓝灵的生日宴帮方偲找生机,去瓦镇帮我道歉;
你为什么要买一家书店给我,却写上我做梦都怕被叫到的名字? ”
何序跳跃又字字珠玑,说到最后一声委屈的哽咽闯出喉咙,直击裴挽棠心脏深处,她浑身都在细密地抖动,牙齿咯咯作响,快忍受不住那种撕心的痛。她喘息着,想要抬手抱住对面那具同样开始发抖的身体:“嘘嘘……”
“为什么从来不说呢?”说你喜欢我,说你爱我,说你可以带我越过寒冬,给我一个温暖的家,“是我不值得你放下身段说那些话吗?”
不是。
——是你表面高傲、冷漠,实则摇摇晃晃地维持着虚假脆弱的坚强和敏感易碎的体面。
——是你表面强势、掌控,实则慌慌张张地想要更多答案,获得更多肯定,以此来掩饰你的不安、恐惧和不自信,或者仅仅只是为了向那个已经失去骄傲和自信的庄和西证明,你真的抓住了。
——她的坚强只是对外,内里敏感脆弱一碰就碎。
这些早在游轮上,你问我敢不敢用嘴巴碰你的残端时就知道了。
也是那时,我忽然发现,我自以为是的补偿把你从一个极端推到了另一个极端。
对此我没有纠正,我有错。
你当局者迷看不清自己的问题,你也不对。
我们都要改正,要学会正视爱,正确爱,才有可能在明天早睡,在后天晚起,在大后天遇见难得一见的晴天。
何序手指抽动,看着心神仿佛全都已经被痛苦占据了的裴挽棠。
她果然矢口否认:“不是!”
何序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是……”裴挽棠嘴唇也已经没了颜色,像是病态的白,绞杀着无力的声,“是你太好,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就是我的。”不需要明示,不需要表白,一切自会水到渠成,毋庸置疑。
嗯。
高居上位的人的确有擅作威福的资本和底气。
但是不平等的相处叫爱情吗?
何序记得:“不论工作、感情,你都没有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我知道我们怎么开始,自己也没有把自己摆在和你一样高的位置上。我始终低于你,习惯屈从你的个人意志;你向来俯瞰我,从没想过问我愿不愿意,即使是你觉得好的东西,也好像在把我往绝路上逼。我可以拥有的,全都是你强加给我的,你以自己为中心,从来没有考虑过我。”
何序轻如鸿羽的声音落在裴挽棠耳中振聋发聩,她猝不及防摇晃,像是承受了千钧之重,眼神被压散,意识迅速往下沉。
“我只是太爱你了……嘘嘘……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有机会知道,只要你说,我就有机会知道,过去这么长的时间,只要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往前走一步就会雨过天晴。”
“可是我们没有。”
“我们一条路走到尽头了,才发现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彼此。”
“我们在彼此最狼狈的时间,遇到了最差劲的对方。”
“我改!我已经在改了!”裴挽棠踉跄着上前抱住何序,脚在她双脚之间插着,膝盖抵开她的膝盖,抱一件珍宝一样手臂箍住她的脊背,下巴压着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哽咽,“我就是这样的人,自负自大自以为是又软弱无能非你不可。我被命运击落,日复一日地往下坠,我以为你拉住了我,就理所当然地抓住你,向你索要更多,其实你早就不堪重负,只是默不作声地陪我一起往下坠,坠到底,我们一起粉身碎骨。嘘嘘……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可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会改,会想尽办法补偿你,我……”
女人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在何序后肩处,在那个永远也消退不了的牙印上停顿半秒,应声滑落。
终于承认了呀。
承认她的高傲封住了她的嘴巴,承认她的爱从不平等。
还好还好。
难听的话她准备得不多,再说要不够用了。
还好还好。
知道问题在哪儿,以后就好就纠正了。
她都能想象一切阴霾散尽后,她自信骄傲又温暖如阳的样子。
那个样子的她会有很多人爱,她们健康、漂亮、有趣、很会爱人;她还会拾起原本该属于她的人生,那人生灿烂得谁都羡慕。
何序忍不住笑。
无声惨烈的笑。
这笑容下的眼泪掉在地上,谁都发现不了。
裴挽棠就只是沉浸于自己的情绪,面上一片冰冷的灰败之色。
“我求你了……嘘嘘……我在改了,真的在改了……”
她知道呀。
以前她控诉裴挽棠,“我做了你生气,不做你也生气,我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脚永远踏不到实处,又永远被你锁在原地”;现在她们站在这里把心剖开了说的哪一句话,对的哪一本账不是改了的结果。
她之前以为的“改,是把一个人的前半生推翻重来,没有那么容易”,现在看起来轻而易举。她真的好爱好爱她呀。
为了爱她都模糊自己。
何序心在淌血,手悬着,比任何时候都想抬手抱住她,也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快刀才能斩断乱麻。她的眼睛睁着,瞳孔里却是一片空洞。
“在我心里,你最多和东港那个疯子一样重要,你永远不会比她更重要。”何序说:“这样也可以吗?”
裴挽棠怔住,最后的热在她骨肉里冰冻,理智四分五裂。
她想说不可以。
她要做她眼里、心里、手心里,乃至整个世界里的唯一,让她在任何时候,任何场景下都只能想到自己,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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