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有恙(69)
殷笑梨:“……”
她想起了上次肖瑾的那个笑容和背影。
木枕溪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便听到殷笑梨急切到拔高的声音:“木枕溪,你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木枕溪是公司统一安排体检,她回忆了一下:“今年上半年,怎么了?”
殷笑梨:“体检报告给我看一下。”
木枕溪:“???”
殷笑梨:“别墨迹了,给我看一下。”
木枕溪绕回到书房,给她把体检报告从柜子里翻了出来,殷笑梨直接拉到最后的结论,除了有点心律不齐外,没有任何毛病。
殷笑梨松了口气,接着心脏又提了起来,木枕溪这儿是没事了,但肖瑾会不会……
她自己靠脑补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上回还做了一个人间世的报道,里面有个主角就是绝症病人。
木枕溪探手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殷笑梨:“没、没什么,你去睡觉吧。”
木枕溪关切道:“真的没事?”
殷笑梨说:“没事。”顿了下,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肖瑾是在林城大学教书吗?”
木枕溪说:“对,怎么了?”
殷笑梨继续问:“教什么的?”
“好像是比较文学吧。”木枕溪狐疑地看她一眼,“你问这个干吗?”
殷笑梨编了个借口,说:“哦,我最近可能得去她学校采访,顺嘴问一下。”
木枕溪将信将疑。
殷笑梨催促道:“你快去睡吧,都多晚了,不然又要吐血。”
“……”木枕溪道,“都跟你说了,我上回是个意外,不是熬夜就会吐血的。”殷笑梨自打当了她的监督工以外,动不动就拿吐血来恐吓她。
殷笑梨:“不管,熬夜容易猝死,这总是真的,赶紧睡。”
木枕溪嘟囔了声,似乎是抱怨了她一句,老老实实回房睡觉了。
殷笑梨把去林城大学安排到了自己的计划里,万一肖瑾真有个什么绝症,木枕溪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也太惨了,岂不是要抱着后悔遗憾终生。
她现在的状态殷笑梨看得差不多了,大概就是想爱却不敢爱不能爱,心有顾忌,不管她将来会不会再爱上别人,还是和肖瑾重归于好,肖瑾都不能成为她心头的一根刺,生离折腾了她十年,死别的话殷笑梨不敢想。
她躺在沙发上,觉得自己不像是木枕溪的朋友,反倒是像她妈,有个这样的女儿,好像还挺自豪的,想着想着把自己逗笑了。
天气刚转凉没多久,就到了立冬。林城树多,树叶落起来也很壮阔,遍地金黄。小区道路两边暂时没有清理,都是厚厚的一层。
木枕溪将身前风衣的扣子扣上两颗,轻薄的靴底踩在落叶上,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喜欢这种声音,步子就放慢了许多,唇角自然而然地扬起笑意。
心情颇好地走到了大门口,手从风衣口袋掏出来,刷了下门禁卡。不经意抬一下眼,小区面前的道路上驶过一辆白色宝马,在视网膜里留下一道挥之不去的影像。
木枕溪几乎立刻跑了起来,去看那辆车的车牌。奈何离得太远,前面正好是一个红绿灯拐角,那辆车从拐角往右转,只来得及捕捉到闪烁的右转向灯。
木枕溪呼吸急促,快步折返到保安亭问:“师傅,刚刚驶过去的那辆车,是咱们小区的吗?”
保安问:“哪辆车?”
木枕溪:“就那辆白色的宝马,轿车。”
刚开过去的车,保安还有印象,说:“是啊,我刚看从地下车库出来的。”小 区的地下车库入口就在保安亭旁边,隔着两米的距离。
木枕溪追问道:“车牌号是多少?”
保安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木枕溪深吸口气,换了个问题:“司机是男的还是女的?”
保安说:“好像是女的吧。”
木枕溪心中巨震,压抑不住剧烈的心跳,一种不知道该形容为什么的情绪裹挟了她。
肖瑾住在这个小区?天底下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她特地为了远离她而换的住址,结果正好和她当了邻居?
木枕溪哭笑不得。
不过这只是怀疑,木枕溪不能确定。
“木姐,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中午休息,编辑妹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办公桌隔断上边探过来一个脑袋,疑惑地问道。
“何以见得?”木枕溪把电脑锁屏,手按着办公椅的扶手转了半圈,冲她扬了扬眉毛。
编辑妹子啧啧道:“你看你都这样了,还不是心情很好?”她开了个玩笑,拖长了音说,“春心荡漾~啊。”
木枕溪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索性就不控制了,从办公桌后出来:“我确实心情很好,中午请你吃大餐啊。”
编辑妹子星星眼:“吃什么?”
木枕溪摸了一把她的脑袋,笑眯眯:“吃食堂,刷我的卡。”
妹子:“……”
“我逗你的。”木枕溪哈哈笑,两手插进口袋,率先迈开长腿,“走吧,下馆子,这附近的随你挑。”
妹子立刻眉开眼笑,小跑着追了上去。
“你走慢点啊。”
木枕溪放慢了脚步,笑吟吟地靠在墙边等她。编辑妹子身高不到160,是个小短腿,外号叫柯基。
柯基宰了木枕溪一顿狠的,木枕溪结账结得眼都不眨,她这几年挣得多花得少,尤其是项目奖金拿到手软,还算攒下了一笔颇丰的家财。
可回去的路上,木枕溪突然在心底算了算手头的积蓄,林城房价虽然没有北上高,但也不低,要是打算买房的话,她手里的钱就有点紧巴巴了。
以后还是省着点儿花,木枕溪在心里下了决定,尤其是不能大手大脚请人吃饭,她每个月最大的开销除了房租,就是请殷笑梨各种吃。殷笑梨那个职业的工资勉强就能够得上她自己温饱,还得买化妆品,各种浪,是个月月光,两人出去吃饭,多半是木枕溪请客,去的还不是什么便宜地方。殷笑梨帮过她很多忙,两人交情也很好,在她身上不能省,但是对别人还是能省一省的。
像以后这种随口请吃大餐的话,不能再说了。木枕溪反省。
“买房?”殷笑梨惊了,“大财主,你这又是受什么刺激了?”
木枕溪坐在沙发上剥橘子,淡淡瞟她一眼,道:“我之前不就想买房吗,又不是没跟你说过。”
殷笑梨:“说是说了,但是你之前想买的那个房子不是……”不是到期就退租了么,她皱了皱眉,“你打算再搬回去了?”
木枕溪道:“不是。”她莫名地有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语速都跟着加快了,说,“房子可以再找,有我这个人不就行了么?”
殷笑梨懵懵懂懂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想买在哪儿啊?有规划没有?”
“……”木枕溪把剥好的橘子给她,拍拍手,“那个,我去书房画画了。”
殷笑梨看着她的背影:“喂,你把话说完啊。”
干什么啊,没头没尾,又莫名其妙。
木枕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因为看到了肖瑾的车,不对,只是疑似肖瑾的车,她就开始各种不正常,想了一堆有的没的,竟然有点儿像初恋的时候。
你是疯了吗?
木枕溪问自己。
坐到书桌前画画,一开始想画个异兽,结果异兽长出来一张肖瑾的脸,木枕溪盯了这张画足足有五分钟,存进了硬盘里。
之后便潜下心思,专注地投入到工作里。
从那天起,木枕溪在小区里走路,总是留意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有哪些人,有一点儿期盼,又有一点儿害怕。她为可能的遇见做好了数种假设。
你好,好久不见。
你也住在这里?好巧。
像两个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抑或是两两相望,伫立无言。
可真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木枕溪的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那是冬至的傍晚。
木枕溪婉拒了一个朋友的盛情邀请,自己下班回家的路上去超市买了袋速冻饺子,打算回家煮来吃。她不怎么注重这种习俗,架不住殷笑梨一天十来条短信催:记得吃饺子记得吃饺子记得吃饺子。
木枕溪的烫伤好了以后殷笑梨就从她家搬走了,朋友是一回事,老是住在一起就是另一回事了,两个人生活习惯不同,殷笑梨也不喜欢跟人住一块儿。木枕 溪勉强能接受她,但不能接受她带男朋友回家,于是还是各回各家。殷笑梨这会儿正在老家陪她爸妈,也没法儿跟木枕溪一块过冬至。
木枕溪买好饺子,乖乖给老妈妈打电话报告:“饺子买好了。”
殷笑梨问:“啥牌子的?”
木枕溪看了下包装:“湾仔码头。”
殷笑梨在那边哈哈哈哈。
木枕溪说:“我要过马路了。”
殷笑梨道:“那你过马路,挂了吧,煮好记得给我拍张照片,我要检查。”
木枕溪嘈她:“你比我外婆还要外婆。”
殷笑梨语重心长说:“我是为了避免你再次吐血啊……”
木枕溪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紧打断她:“啊啊啊我真的过马路了,麻麻再见。”
殷笑梨笑得停不下来,说:“好的女鹅。”
木枕溪把电话挂了,绿灯的时候跟着其他行人过了马路,一路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