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算什么 上(224)
私盐贩子急得不行,又信服“道上颇有能耐”的曲鸿,一叠声的赞同,又大声叱喝那些迟疑不动的人:“外面雷都停了,还怕劈死你们不成,快去!干得好的,给赏钱!”
众人这才来了精神。
渊楼的人混在里面,厌烦腻歪,都忍着怒气。
“我带人出去罢,得留心,雨冲得那块山石不稳,跌到山沟里可一时找不回来,脑袋磕破了没得救。”曲鸿颇有深意的说。
暗处薄九城眼睛一亮。
这不就是个脱身的好办法,佯装失踪,合情合理,到时候也不怕人追查。
“少主,我们这么多人呢!”
“你们受着,我去县城等你们脱身。”薄九城傲慢的说。
奎修士本能的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他又说不出。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去,钻进树林,挑了几棵树就砍。
曲鸿带的人在旁边指指点点,偶尔也出手帮忙。
事情特别巧,旁边就是一道山沟,很宽阔,深也足够深。
薄九城伸脚将一个海匪踢了下去,自己也随着这声惨叫跳下去,几个早就不耐烦的渊楼修士有样学样,奎修士拦阻不及。
“怎么回事?”山沟上传来怒问。
薄九城心中冷笑,顺着山沟往上走,一边不耐烦的拍去身上泥浆。
这磅礴暴雨,深山密林脚下,梁燕阁什么人能这么快跟着印记追来?奎医师满口都是唬人之言,隐匿行踪就得受这份罪?”
“少主,依我看来,等进城找个商队混进去不是难事。”
“便是这个道理,奎医师死心眼,觉得会有人追来,独行必然被发现——”
薄九城声音戛然而止,他惊恐的一个转身。
这是——
地面猛烈震动,伴随着恐怖的呼啸声。
“不好了,山洪!”
“救命——”
树林边的人惊恐的连滚带爬,往地势较高的破庙跑去。
奎修士先是一惊,随后觉得只是山洪而已,怎么可能伤得了元婴期的薄九城,充其量狼狈些奔逃,正好给少主一个教训。
他还在思量,忽听耳边接二连三的尖叫。
随即脑后风声起,一股危机感窜上脊梁,奎修士本能的一滚,避开了这击“咦,反应不差。”
奎修士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劈头盖脸的又是一阵难以化解的玄妙攻击,招招不离他脖颈胸口要害,虽然没有蕴含可怖的真元,但其势锐不可挡。
最终肩头剧痛,奎修士后仰栽倒,仍是满脸骇然。
——这地方,哪来的大乘期修士?
“少主!”奎修士真正的感到惊恐起来。
然而眼前黑影一闪,那人掠过他,直取下方。
山洪来势汹汹,即使修士也只来得及跃起,慌不择路的奔逃,薄九城眼角扫到身后跟着的人忽然一个个重重坠入泥浆,心中大震,陡然面前一黑,前胸被重重击了一掌,也栽进烂泥之中。
“噗!”
薄九城倒霉的被山洪里一棵圆木撞在伤处,鲜血直喷。
更让他惊骇的是,一个人轻轻落在木上,弯腰伸手扼住他脖颈,目光犀利如刀:“渊楼?要去西域枭风尊者那边?与释沣有仇?”
第213章 捡便宜
暴雨未歇,山道面目全非,到处都是倒伏的树木与折断的枝条,积水哗啦啦的沿着冲刷出来的沟渠流淌。
一道人影,突兀的出现在溪水旁。
浅绯的衣裳,点尘不染,水珠不近,俊秀精致的眉眼好似飞仙勾勒,只是目光沉沉,森寒凛然,让人见了首先心中一惊,便不敢近前。
这手中还持着一柄青黑色长弓少年模样的修士,正是陈禾。
陈禾是沿着河流下游寻来的。
山洪携带的泥浆,将河水染得浑浊黑黄,陈禾仔细辨别着方向,发现眼前出现一座山时,神色更显严峻。
——渊楼的那群家伙,确实狡诈。
陈禾从东海一路追来,猜测过薄九城混上散修的船,也仔细查探过商贾的大船,结果统统不是,每次他一无所获微微失望时,神识感应到的印记又再次出现了,指引着更远的地方,明晃晃的证明他找错了目标。
“一日只有两次机会。”
陈禾找出蜘蛛隔着垂幔叮嘱他的那段记忆。
梁燕在数日前告知他,渊楼的总舵紫云岛已成空城,要彻底摧毁那上面的机关与豢养的妖兽,还需释沣裂天尊者等人一同出手,但薄九城与渊楼残党,已经逃离了。
“这是当初他用蛛纸留存下的印记,本来只存于我的感知神念中,我将它炼成了一件小小的法器。”
毒蛛用利足勾起一个罗盘似的东西,将它递给陈禾,“每日子时,午时,天地间阴气与阳气最浓的时候,你用真元催动这个罗盘,便能知晓薄九城所在的方向。”
陈禾接住后,欲言又止,梁夫人嗤笑一声:“你与那人有仇,不是么?”
“夫人所言差矣,记不住的事,何来仇怨。”
前世的薄九城,只是让离焰销声匿迹跑回赤风沙漠避灾,前后几十年的工夫,等离焰自小界碎片出来后,别说薄九城,就算是渊楼,离焰也不放在眼里了。
有些仇,结下了是不死不休。
有些仇,即使再大,旁人也报不回来。
陈禾不信薄云天后来没查出离焰就是当年渊楼格杀令所指的人,但渊楼却从来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澜,至少离焰尊者残存的记忆里,没有它的存在。
——在利益面前,薄云天识时务的放弃了儿子。
陈禾冷冷一笑。
这次他没有让薄云天退避三舍的威名,但同样能让薄九城悔不当初。
“多谢夫人。”陈禾立刻下了决定,这事他自行解决,不劳烦师兄。
“薄九城虽然只是一个元婴期修士,但身边必有渊楼之人。”梁燕在帐幔后低声笑道,“可惜这罗盘法宝,只你能用,蛛纸印记,原本牵连的便是你们两人。”
自回忆中抽离神识,陈禾捏紧手中罗盘,仰视眼前泥泞不堪的山道,方才子时,罗盘所指的方向在山脚下某处。
如今半个时辰过去,恐怕已经逃入山岭,或者混在某个村里。
不管如何,薄九城可能经过的地方,陈禾都要仔细查探一番。
——这是一趟追杀,细枝末节,决定了最终能否将渊楼残党自人群中揪出。
陈禾隐匿起身形,呼吸间运转的真元,愈发贴合天地灵气,即使有一位同修为的化神修士在旁,也很难发现他的踪迹。
“夫道者,覆天载地,高不可触,深不可测,无形无相…”
陈禾身影好似一阵微风,连过处带起的叶子飘动,都与真正的清风一样,瞧不出丝毫破绽。
“…混凝长空,浊而徐清。浮而充于六合,沉而弥于四海,施之无穷,约而能张,幽而能明,弱而能强,柔而能刚……”
北玄派功法总纲脱胎而出的万劫无象澒冥元功,口诀一字字浮在元神紫府,陈禾神定眸清,气息隐隐有蜕变之相。
陈禾在化神期初阶,遇到瓶颈,越是心急越是无法再进一步。
明明走过的路,再走一次却遇到阻碍,这让陈禾心境生出狭隙,他知道这不利于修行,于是索性放下,除了与释沣双修外,已有数月不再运功苦修。
没想到这次趁释沣不在,擅自决定,孤身出来追杀渊楼残党,倒让一直烦恼的窒碍瓶颈出现了松动。
他这一路踏浪远行,隐于日光与海风之中。
无人发现,陈禾也不与任何人交谈,偶尔追上一条可疑的船,就上去细细搜查,船上的人纷争吵闹,醉生梦死,都像是与他格格不入的三千尘世。
大多数的时间,陈禾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海,以及刺目的阳光。
在踏上海岸的那一刻,陈禾古怪的觉得自己不是在海上走了十几天,而是十几年,那种极遥远、脱离了一切,无喜无悲的感觉笼罩着他,即使看见渔村与山岭树木,也未能消失。
破碎的草木枝叶,泥浆里的石子,暴雨后狼藉的痕迹,抹掉了山道上一切痕迹,昨夜的雨太大,对于一群一心要藏匿起来的修士来说,实在是太有利了。
但只要他们动用法术,催动真元,天地灵气总会出现细微变化。随着距离拉近,被追杀者将越来越不安全,暴露机会倍增。
——藏着吧,是躲在凡人之中么?就看你们的运气与耐性了。
陈禾漠然的想。
他的气息愈发沉敛,瞬间变化万象,碰触到什么,就与那样东西融为一体。
山脚下是大片的泥浆,倒伏着一些动物的尸首,它们可怜的躯体扭曲着卡在石块、圆木中间,有的则剩下半截竖在泥浆里。
雨势已经转弱,夜色中,山沟被爆发的山洪填得满满当当,泥浆下仍有水流声,而沟壑却被滚落的山石截成了一段段。
山洪仍在奔流,陈禾忽然停住脚步。
他听到泥浆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这是伤势沉重者的挣扎,天地灵气环绕在那边,却无法被吸纳。
一个修士被埋进山洪暴发的泥浆里,这并不值得惊讶,让陈禾愣住的是在这等险地,竟有一人负手站在块山石上。
“来啦?”
曲鸿像背后生着眼睛一样,将烟杆翻过来在山石上磕了磕,无精打采的说,“徒弟,你来迟一步,跟你结仇的那家伙,已经埋在这里了。”
他指指山石下面的泥浆,慢吞吞的伸了下胳膊,舒展筋骨。
陈禾呆呆的看南鸿子,又看山沟泥浆。
“亏这家伙方才在庙里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有人立刻追来,我才没急着走。”曲爷扣着头上斗笠,又紧紧蓑衣,叹口气说,“没想到你这小子,又要当着我的面来捡便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