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病院救世日常(124)
那些装订的纸张更是我见过最洁白的,即使是在工业最繁华的英不落,也没有这种技术。
或许是联盟的科技与我们不同吧。我是这样猜测的。
但其中也有不少以帝国语写成的书,同样也是这种材质,就像不属于这个时代一般,这让我更加困惑。
夏先生尤其对天文类的知识感兴趣,我从那些书里了解到头顶的星空,了解到每颗行星是如何运转的,宇宙深处的黑洞和星云都是怎么回事。
其中的专业知识我完全无法理解,每次都心急地跳到结论,当读了一个小故事一样,去理解这些。
除此之外,工程类的书籍他也有很多。我甚至见到了装甲一样的东西,看上去能被人穿在身上,支撑着进行重体力活,或者是配以锋利的刀剑上战场。
当时我问夏先生,这些东西在哪里可以买到。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开始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足不出户、对外头世界全然无知的怪人。相反他研究的东西,看上去可比外头那些人的厉害很多。
我也曾经怀疑过,这些是否都是他的妄想,毕竟我可不认为有人能做出这些东西。
但那些精妙的复杂公式让我无法求证,图纸更是充满了流线美与金属交融的设计感,只能自我放弃式地想,就算这是个自说自话的疯子,我也认了。
如果他真的是传说里的什么男巫师,大概也是沉迷科研的机械巫师,不会去煲什么能惑人心智的咒术汤。
这样一想,在带他第一次去往英不落时,我的努力介绍大概太幼稚了,但至少他愿意安静听完,这对我来说是极大的鼓励。包括后来我在书籍中不懂的内容,他也耐心给我全部解释了。
我开始在这鼓励下试着学习新的知识。
在接近一年的努力里,终于工厂里那些飞速旋转的机器有了新的意义,我能清楚知道每一处齿轮的作用,那些煤炭又是以怎样的原理,让火车这种庞然大物奔跑起来。我了解到城区里经久不散的灰霾,同样来自这次蒸汽的革命。
只可惜大部分我了解到的知识,对于其他人来说太不可思议。
比如他们和我最初一样,不相信火车能够奔跑在地底,潜水艇能去到大洋的最深处,或者我们头顶都有怎样的星球存在,它们又是怎么旋转、有着怎样的特别之处。
久而久之,我已经把这当成我与夏先生之间的秘密,无法和他人进行分享。
尽管对彼此不了解,我们依然保持这份奇异的友谊,一直到了第二年的夏天。
那是一场舞会,也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真正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第94章 灰色旅者(完)
说是舞会, 其实只是一帮灰头土脸的人的自娱自乐。年轻的绅士洗干净了自己身上的煤灰, 女孩们好好打扮了一下,穿上西装与裙子, 也显得像是上流社会的人了。
夏先生却对这种东西,产生了兴趣。好似他每次感兴趣的点,总是出人意料的,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想大概他有过去的很多故事。
毕竟一个那么年轻就来到异国他乡, 还这么博学的人, 哪里是那么好懂的。
我当时偷偷喜欢的姑娘伊莎贝尔也来了, 这让我一时没心思去在乎夏先生。等终于邀请到伊莎贝尔,在不甚明亮的灯光转了好几圈之后, 我才注意到他还站在角落,倚着墙。
他没有去邀请任何一人,终于脱下了那看上去穿了数年的灰色风衣, 穿上了西装。不得不说他很适合穿这种衣服,好似立马从一个住在山脚下的旅客, 变成了英不落的某个贵族。
他平时对我很客气也很友好,但是从某些时候的神态举止,还有流露的只言片语, 都让人觉得他像是长时间身居高位过。
或许是以前在联盟那边很有地位吧,这更勾起了我对他的好奇心。
我一直没告诉夏先生的是, 我找到了一个曾经学过联盟语的老工人, 从他那里拿到了很多笔记。
在过去的一年里, 我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学习这些。具体是为了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那好奇心,一部分是在接触那些书籍后,我开始觉得外头的世界超出自己的想象,光是局限在这灰暗的工厂,是没有办法见到那些精彩的。
我在与伊莎贝尔告别之后,夏先生终于从角落里走出。我们一起出去,到了后头的小街巷。
那里环境不好,垃圾堆在旁边,隔着一堵墙都能听见机器运转的声音。我还没开口询问他为什么不邀请舞伴,就感觉到脚边有冰冷的东西。
我低头,看见了暗色的雾气从狭窄墙间的每一寸涌出。那些冰冷犹如寒冰,几乎要把我的脚踝冻僵。
从最远处的角落,我看见某种覆盖有浓厚皮毛的生物,正在挣扎咆哮着,把自己的身躯从墙上挣扎出来。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惊悚的场景,那些生物体型像是犬类,完全没有眼睛,只有充满獠牙的巨口和其中垂下的涎水。光是看着就该明白,它们是天生的捕猎者。
离我们背后几米的行人都不见了,世界像是突然陷进了诡异的一面,只有我和夏先生站在狭窄的巷子里,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地方。
我的两条腿在打颤,绝非单纯是因为寒冷或者恐惧,而是某种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正在从那些我从未见过的生物上流出。
夏先生在我前头几步,站定不动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生物飞速靠近,每咆哮一声,我就感觉理智崩塌又一分,整个世界都在我面前重组了,疯狂在一点点爬上脊椎。
然而星光从我身边呼啸而过,带走了一切。
我简直难以想象自己的眼睛,但真的有炫丽的色彩像是汹涌的河水,与我擦肩。
这种色彩不该存在于世间,光是见到,我就知道它不属于这个星球。任何一个画家若能见到这场景,都会沉浸在余生的痛苦里,因为他们无法画出这份华美。
在这瞬间我就像处在万千星海之中,脚下轻飘飘,彻底脱离了污水横流的小巷,和这个忙碌而拥挤的城市。
在迷乱的色彩里,我看见夏先生举起了右手,那些星光就像是漩涡一样席卷到他的手旁,汇成球状不断湮灭又新生,最后再次喷涌而出的时候,袭击者的全部身形被吞没在其中,再也看不见,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
等到一切散去,这又是一条普通的小巷子了。我看见在他刚刚才卷起的袖口处,曾经在小臂内侧刻下的字迹,正在快速愈合。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愈合速度,血痂在半秒内已经全部脱落,新生的皮肤和原来完全无差。在狰狞伤口消失前,我依靠浅薄的联盟文字知识,辨认出那是两个字。
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看清了。夏先生脸色如常,好像刚刚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用树枝戳死了几只蚂蚁。
他回头看我,轻声说:“快走吧。”
我连忙点头,小心翼翼跟在他后头,脑中完全都是刚才的场景。
那天直到乘着马车回到山脚下,我们都没有交谈这件事情。我和他匆匆告别后就回家了,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甚至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
现在友人曾经说过的“男巫师”理论,在我心中已经成立了,据说他们都会使用黑魔法。
但或许是过去和夏先生相处的一年,实在太奇特了,我反而觉得这太自然了,事情本该如此。在当天下午,不知抱着什么心态,我还是前往了他的木屋。
夏先生和过去一样,神色如常地拉开门,然后给我泡了一杯红茶。
递给我杯子的时候,我看见他右手又有了新的伤痕,刻的还是原先那两个字。我暗暗记下它们的形状,想着回去查查,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巷里的这件事情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都没有被提起。我也没有查到那两个字是什么,因为在回去的路上我就全忘了,一干二净那种。后来夏先生再也没在我面前挽起袖口,但我知道那伤痕一直都在。
很快伊莎贝尔吸引了我所有的注意力,她有着甜美的笑容和金色的头发,在这个满是灰霾的城市,简直耀眼得让人无法忽略。
她对我也很有好感,在来年开春的时候,终于答应了我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