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傲天怀孕记(3)
羽鸿意在自己的脖子上找到一个香囊,将其取下来,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这香囊面料上好,绣工精致,虽有些老旧,却保养得很好,显然是被原主一直珍视之物。
“这个香囊,公子你一直都带在身上。”慎思以一贯平缓的语气道,“从进侯府前开始就没离过身,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羽鸿意摇了摇头,盯着手中香囊冷笑一声,暗道这小子果然还是太嫩。
然后他将手中之物解开,倒出了里面的内容。都是一些花瓣,散发着各种异香。大多数已经干枯了,其中几瓣却还鲜嫩。再将面上一层拨开,两人赫然看到,被埋在正中央的两瓣竟然已经完全枯黑,散发出阵阵不详的气息。
两人的神色顿时都有些微妙。
好半晌,慎思叹道,“真没想到……但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公子以前一直没事?”
羽鸿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该肯定还是该否定。
他将那两片完全枯黑的花瓣挑出来,捏在手中仔细看了看。被放在香囊中这么久,又没经过什么处理,有些枯萎也是应该的。但像这两片这样,枯黑得仿佛被墨水染了一遍,就十分不寻常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羽鸿意打心底里并不觉得这两枚花瓣有何不对。
他轻轻捏了捏手中之物,感受着指腹柔软却苍老的触感,竟觉得说不出的亲切,甚至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这感觉和什么逻辑什么理智都没有关系,莫名其妙就产生在了他的心里,似乎是直接从原主的身体里传来的。他甚至可以肯定,原主之所以如此看重这个香囊,之所以从不离身,就是为了这两枚枯黑的花瓣。
半晌,羽鸿意才抬了起头,回答慎思之前所提的问题,“有些东西,单独放着是不会有问题的,却不能用在一起。”
慎思想了片刻,“原来如此。以前也曾听过有这种奇毒,想不到真能遇到。”
奇毒吗?想来这个世界并没有诅咒的概念,一概以毒称之了。
“但并不是这两片的问题。”羽鸿意抖了抖手中花瓣。
“为什么?”慎思微微皱了眉。
要验证也很简单。羽鸿意手中捏着那两瓣,让慎思将剩下那堆散在桌上的移到另外一边,接着让慎思将熏香再度点燃。
熏香燃起来的时候,房内两人都显得有些不安。
但很快,羽鸿意就松了口气。他并没有感到上次那种灵魂刺痛的感觉,问题果然不是出在这两枚枯黑花瓣的身上,而是出在……他将目光落在了慎思身旁的那一堆。
又过了片刻,慎思也感觉到了不对,两步从那堆花瓣前退了开,神色明暗不定。
“这就很清楚了。”羽鸿意道。
慎思点了点头,回身将熏香灭掉,然后就将那堆花瓣包在手中,打算直接出门扔掉。
羽鸿意看着他的背影,却感觉有点古怪。
终于弄清楚了一件事情,照说他现在应该稍微放松一点,然后开始思考究竟有谁动过原主这个从不离身的香囊,能通过这个香囊来这么阴他。
但不知为何,羽鸿意总觉得……虽然慎思一直在提问,有些问题还显得这小子特嫩,最后羽鸿意能这么快找出这个答案,却全都是因为这小子有意在前面一步一步的引导。
想多了吗?
目前为止,那小子并没有表现出那么高的智商。作为白芷院仅有的两名下人之一,他的一举一动也全都符合常理。至于他对羽鸿意的态度,因为不知道晴思究竟和他说过多少,也不知道这态度究竟对是不对。
但羽鸿意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直觉并不是什么玄妙的东西,而是来源于他的经验所带来的潜意识判断。他总觉得,这小子的表现应该已经有哪里出现了漏洞,只是他一时间忽视了过去。
第6章
慎思在外面挖了个坑,将那堆花瓣埋进去,毁尸灭迹。
待他回来,羽鸿意已经又躺回到床上,还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了起来。
慎思顿了顿,然后走过去,将被子扯下去一点,至少露出羽鸿意的脑袋来。但不知道羽鸿意究竟是故意的,还是他睡姿真就这样,不一会儿又整个缩进了被子里。几次之后,慎思也不管了,随他去了。
这一觉羽鸿意终于睡了个安稳,直接将大半日都睡了过去,直到夜幕来临。
本来他还能再多睡一会,但外面忽然起了异样的响动。响动正好在白芷院的范围内,像是一只硕鼠落在了院墙上。
羽鸿意一下子就醒了。他仍旧紧闭着双眼,只是又支起了耳朵。
响动在院墙那儿徘徊了一会,然后翻了进来,朝着这边潜行。羽鸿意正准备起身,就听到慎思走到了窗边,忽然推开了窗户。
慎思一副只是刚好想吹吹风的样子,站在窗前往外望去。
那只老鼠就这么被惊跑了。
羽鸿意听着对方又寻了个角落翻出院墙的声音,皱了皱眉,暗道这胆子也忒小了。
究竟是什么人?要不要追出去看看?正在寻思间,羽鸿意却又听到一个人从这房中翻出窗户的声音。
应该是慎思吧,这新起的声响竟让羽鸿意无法确定。
他已经和慎思见过好几面,又听着那小子在边上待了这么久,照理已经对慎思的脚步声十分熟悉。那脚步声比晴思的要更重几分,没什么太大的特色,十分符合少年的年纪性别以及身份。而此时响起的动静,却比纸片落地还要轻微,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能发出来的。
但能从这房里出去的,除了慎思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羽鸿意睁开了眼,只看到开着的窗户,慎思果然已经不在。
一时间,他浑身的冷汗都出来了。
果然不对,那小子果然有问题,这问题大发了。
要知道,羽鸿意之所以会被惊醒,全都是因为之前那个老鼠所弄出的动静。至于属于慎思的动静……哪怕是他还在赫贝尔大陆时麾下功夫最好的几个暗杀高手,脚步也不一定能有这么轻的。
而慎思以前所发出的,那羽鸿意自以为已经熟悉的毫无特色的脚步声,毫无疑问,全是故意装出来的。一个轻功如此好的人,哪怕寻常时候,脚步也不可能那么重。这种演技和这种心机,比暗杀高手还要可怕。
他居然把这么一个人摆在边上大半日,还安心地睡了一觉?
羽鸿意深吸了一口气,听着慎思追着那老鼠在外面转了一圈,直到越追越远,以他现在的耳力甚至都听不到了。
对了,耳力。
羽鸿意从原主身上继承的耳力,比寻常人要强上很多。羽鸿意能听到的声音,寻常人大多根本听不到。而之前他与慎思跑去库房的时候,慎思比他更早听到晴思与库房诸人的争吵声。
等三人回来时,慎思却又表现得仿佛和寻常人的耳力一样。
难怪之前就隐隐觉得不对。如此明显的漏洞,因为羽鸿意当时受到的打击太大,竟然直到现在才彻底想明白。
好半晌,羽鸿意才将浑身竖起的汗毛抚平。
幸好,目前为止那小子并没有对他不利。
听到慎思又从外面回来的声音,羽鸿意重新缩进被子里,阖上双眼,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是免不了比之前更加警醒。
于是第二天清晨,羽鸿意再度睁开眼时,看起来精神略有不振。
慎思顿了顿,皱了皱眉,“公子,你昨日没有睡好吗?”
羽鸿意干笑两声,“只是做了个噩梦。”
“是被子的原因吧。”
“啊?”
“下次睡觉时,不要用被子蒙头了。”
“……哦。”
慎思又看了他两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打开门走了出去。又是那种装出来的寻常脚步声,一举一动都完全看不出练过武的样子,演技十分精湛。
羽鸿意自愧不如:迄今为止,他都一直没想过还得掩饰自己习武留下的习惯。虽然如今身体已经换了一个,体质羸弱得让人无法直视,但那些习惯还留着,有经验的高手很容易就能看出。
换而言之,因为这个疏忽,就算晴思什么也没对慎思说过,慎思大概也一眼就知道了这身体已经换了芯子的事实。
片刻后,晴思小姑娘端着一盆洗漱的清水进来。
“你那个弟弟呢?”羽鸿意擦着脸,心情复杂地问。
“他在外面,”晴思答道,“在替公子煎药呢。”
那么对于那小子的可疑,这姑娘又究竟知道多少?羽鸿意昨日还觉得自己怀疑她是错怪好人,如今又不敢确定了。但仔细想想,白芷院里除了原主,总共就这么两个人。如果两个人都怀有歹心,弄死原主简直太轻易了,还需要两个月?
羽鸿意洗漱完毕,将湿巾搁在盆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如今多大年纪?在这里多久了?”
“大概五六年前进了侯府,没过多久就被公子挑来了。”晴思露出回忆的模样,笑着答道,“今年已经十七了。”
羽鸿意又问,“那你弟弟多大?”
“那个臭小子啊。”晴思啧了一声,“今年刚刚十五。”
十五……十五?
羽鸿意喝了口晴思递来的茶水,压了压惊,心中只道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得了。讲道理,那像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子吗?如果不看外表,哪怕说是一个五十老几的老油条,羽鸿意也信了。
虽然羽鸿意最初在外闯荡的时候也不过十一二岁,但没过多久就遇到挚友,被收养起来细心照料,十五岁正是他一生中最天真浪漫的年纪。
他本来还想多打听一点什么,慎思却已经煎好了药端了回来。
这碗药依旧没什么问题。羽鸿意喝完,却觉得药效没有昨日那么好了。
他将药碗放在一旁,抬起头,看向慎思的双眼。慎思也由着他看,眼中的神色平静如水,不露出一丝情绪。
第7章
你究竟是忠,还是奸?
神神秘秘的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藏得这么深?
原主之所以落到那个地步,是你害的吗?如果不是你,你又是否想过救他?
羽鸿意简直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最后却将这些疑问都憋了回去。就算他迟早要搞明白这些事,也不是现在。羽鸿意收回目光,站起身,表示要出去转一转。
晴思望了眼外面起的风,满脸担忧,试图阻止。
慎思却问他,“公子,你是想去书房吗?”
书房?是啊,羽鸿意初来乍到,对于这个世界有太多需要了解,书房是个正确的去处。这小子又在引导他了。
羽鸿意也没有什么故意和他逆着来的心思,顺其自然便点了点头。
只是在走去书房的路上,羽鸿意往昨夜那只老鼠翻进来的一角看了看。小院不大,围墙底下一圈都种着些低矮的灌木,如今灌木丛中多了几个隐秘的陷阱。昨天白日还没有的,新加上的。
看来慎思和那老鼠并不是一路。羽鸿意略有放心。
待将他引到了书房,慎思准备告退,却又被他留了下来。
相比放这小子跑去外面不知道做些什么,还是留在身边更安全,也更便于观察。羽鸿意拉开椅子坐下,看了眼满屋的书架,随口叫慎思帮他挑几本书来。
慎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寻到书架前站了半晌,然后给他搬来了一大摞。
真的是一大摞!足足一二十本书,堆起来半人高,落到桌上怦然一响,颇为壮观。
羽鸿意默默盯着这些书,抽了抽嘴角,暗道莫非这小子不识字?乱拿的?
他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一看,是一本游记,里面沿着书写者的足迹概述了这世界上的一些情况。几乎每到一个地方,作者都会先讲一下当地的历史,然后再根据所见所闻讲一下当地的民俗。这正是羽鸿意现在所需要的,他很快沉入心神,认真看了起来。而边上慎思一直观察着他,等到见他开始阅读,才移开了视线。
羽鸿意顿时明白,这小子识字……这小子反而担心他会不识字。
说实话,第一眼见到书本上的文字时,羽鸿意心里确实有一些发虚。这种复杂的方块字,他过去只在一些来自遥远东方的物品上见过,和他曾经学过的几种语言文字有着极大的不同。但现在他确实看得懂,这大概也是得益于原主这身体的传承。
根据这本游记的描述,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分为四个国家——东庆,北明,西泽,南丹。
令羽鸿意感到惊诧的是,长久以来,这四个国家纵使内乱不少,相互之间却竟然从来没有过什么侵略之说,反倒时常守望相助。据这位写作者说,这是因为每个国家中心都屹立着一座圣山,四座圣山与整个世界的命运息息相关,守卫圣山是每一个国家都必须承担的责任,因此四国才会如此泾渭分明。
羽鸿意忽然想到了自己原本的世界。
他的故乡,赫贝尔大陆,虽然没有这么泾渭分明的四个国家,却也正好是被分为四个部分。与这边不同的是,赫贝尔大陆这四个部分的中心不是什么圣山,而是四匹以人肉为食的可怕恶魔。
当然,现在那四匹恶魔已经不在那儿了。数年之前,正是他怒于这食人的恶行,带兵征伐,亲自将那四匹恶魔毙于了刀下。却没想到会引出恶神现世……
羽鸿意摇了摇头,摆脱过去的回忆,继续看着手中书本。
游记的作者在四国穿行间,也曾遇到许多危险。只是因为本书的重点并非那些凶险,作者每每只是略微提及,一笔带过,从不详述。但最后作者停下脚步时也说,他能活到现在纯属幸运,之所以不再游历也只因惜命。
羽鸿意翻到前面,特意多看了眼这个作者的名字,姓陆。
随后他意犹未尽地放下此书,又拿起第二本。这也是一本游记,但格局较上本稍小,只局限在西泽这一国境内。因此羽鸿意只是略微一翻。第三本便不是游记了,是一本人物志,提及不少名人,却也仅仅限于西泽一国。如此看来,他现在所处的应该就是西泽国。
羽鸿意将这两本都放在边上,打算将桌上书籍全数浏览一遍再来细看。
随后他取出第四本,仅仅看了一眼封皮,却险些呕出一口血。
孕期指南。
……孕期指南!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东西?在一堆严肃正经的游记和人物志中间出现这种东西好意思吗?啊?羽鸿意恨不得直接把这本书丢出去,连找书的慎思一起丢出窗外。
他将这本书狠狠拍在桌上,阴着脸道,“下次别给我这个。”
慎思看着他,脸上神情十分不赞同,“公子,这本书上的知识,才是你现在最需要的。”
羽鸿意表情抽搐,几乎把孕期指南拍到他脸上。
慎思见他真这么排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终于将这本书从他手上收了回去。在这个过程中,这小子还满脸都是无奈,好似在面对一个任性的小孩子。
羽鸿意深呼吸,又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压下怒气,缓过劲来,决定和这小子好好说道说道:这不是需要不需要的问题。昨天早上他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下午才艰难接受自己已经怀胎两个月的事实,能稍微顾忌一下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吗?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个人都是忽然一顿,同时往窗外看去。
外面来了一个人,正站在白芷院的院门底下。
屋外的晴思姑娘已经迎了过去,看神情是认识来人的,正准备将人往里面领。
慎思皱了皱眉,走了出去,反将那人拦下。
羽鸿意隔着书房的窗户,看到慎思与那个人说了几句话,大意是我家公子大病未愈不宜见客,然后直接将那人请了出去。
待慎思回来时,羽鸿意问他,“谁啊?”
“李公子。”慎思反手带上书房的门。
羽鸿意想了想,李公子这三个字,他是听过的。
昨日库房那些人曾经提及,有位李公子自进侯府前就与原主要好,这些年却眼看着和原主淡了。想必就是这个李公子。
“你责怪我自作主张吗?”慎思看着羽鸿意问。
羽鸿意摇了摇头,从腰上挑出一件小装饰。
这是一小段的竹筒,里面密封着两片奇怪的枯黑花瓣。之前香囊内之物,现在只剩下这么两片,其他全被慎思埋了。那香囊既然是从进侯府前就从不离身的东西,在进侯府前就要好的人自然可能碰过。那李公子,确实不见为妙。
至于眼前这小子……接触一日,又留心观察这么久,自始至终,羽鸿意没能从这个少年身上感到半分恶意,反倒处处像是在帮他。只是藏头露尾,终究显得可疑。
“你怀疑他吗?”羽鸿意试探着问,“对这个李公子,你是什么想法?”
“公子,”慎思道,“我只是一个粗笨的下人,不清楚这些事情。”
羽鸿意笑了一声。
呵呵。
他真想把这臭小子给揍一顿。可惜虎落平阳,丢了自己的身体,不一定打得过了。
羽鸿意捏了捏自己如今这明显病弱地细胳膊细腿,无声哀叹。
接下来的几日,相对而言过得很是安定。
羽鸿意依旧每天服了药就开始看书,将那日慎思挑出的十几本都细细看了一遍……除了孕期指南。
因为原主曾说自己是花族人,羽鸿意在书中特意留意这三个字,倒也见到好几本提及,只是大多语焉不详,且与各种神话传说混杂,不知道有多少可信之处。
除此之外,那李公子又来了一次,同样被慎思拒之门外。然后白芷院就没客人了,证实了原主不受欢迎的事实。
至于慎思,依旧每天沉默寡言,整日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像个木桩。
却就在李公子被第二次拒之门外的这天晚上,曾经被惊跑过的那只老鼠又来了。今夜这只老鼠更倒霉一点,刚翻进院墙就中了招,被藏在灌木丛里的陷阱扎了一箭,登时就有血腥味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