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骗子(2)
先送了小侄子,到凌颂学校后,凌颉陪着他一起进去,去见了他的班主任。
几天前凌颂在学校的后湖落水,幸亏得救及时,送医之后身体没什么大毛病。
但是他失忆了。
连医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让家属多注意,密切观察。
凌颉把凌颂的情况和他班主任马国胜说了一遍,班主任态度十分好,不停说会多看着些凌颂,让他们家长放心。
人是在学校里出的事,家长完全不追究学校的责任,他身为班主任都不好意思。
哪怕凌颂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学生,他也不计较了。
凌颂却在盯着他的班主任发呆。
马、马太傅……?
上辈子那个日日在他耳边耳提面命,撺掇他夺摄政王权利的马太傅,这辈子成了他的班主任?
他的目光落到班主任油光瓦亮的脑袋上,默然无言。
太傅上辈子就时常为了岌岌可危的头发发愁,这辈子只怕依然如此……
凌颉离开后,马国胜又仔细问了问凌颂他的情况,凌颂神游天外,一问三不知,马国胜拿他没法子,只能算了。
上课铃响,他领着凌颂回去教室。
凌颂一个星期没来学校,一走进门,就有众多同学朝他投去目光。
但碍于跟他一块进来的班主任,没人敢吭声,都拿起了书本。
马国胜拍了拍凌颂的肩膀,提醒他:“你的座位在那边,过去坐下。”
凌颂走去教室最左边那排的最后,那里有全班唯一的空位。
他的同桌微低着头,垂着眼帘,支着的手臂遮住了半边脸,像是在打瞌睡。
莫名的古怪感涌上心头,凌颂心道老师都来了,这人竟全无反应?
太荒唐了。
他一步步走近,那人缓缓抬眼,那双与凌颂的噩梦里如出一辙的冷厉双眼就这么望向他。
凌颂停住脚步,心跳猝然提到了嗓子眼。
反应过来时,他已转过身,拔腿要跑。
讲台上的马国胜皱眉问:“凌颂,你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坐下。”
凌颂出了一头的冷汗,僵在原地,走不是、留不是。
……活、活见鬼了。
第2章 太难了
磨蹭了整整半分钟,凌颂不得不走回座位上,战战兢兢地虚坐下,身体往右侧倾,尽量远着身边那位。
他能察觉到对方睨向他的目光,但他不敢回视,只不错眼地盯着前方的黑板。
直到那人收回视线不再看他,凌颂过快的心跳才稍稍平复。
心头的焦虑却不减半分。
别人都不记得,他会记得吗?
万一他记得呢?
记得又能怎样?现在是四百年后了,他还能再毒死自己一回不成?
可摄政王本事那么大,他想再弄死自己一次,很容易的吧?
要不自己先下手为强,先发制人弄死他?
一二节是马国胜的语文课连堂。
凌颂天人交战、胡思乱想了整整两节课。
马国胜在讲台上说了什么,他一句没听进去。
期间马国胜几次看他,见他笔直端坐、盯着黑板,十分满意。
这小孩好像比以前听话了,挺好。
下课铃响时,马国胜布置完作业,离开了教室。
刚才还鸦雀无声的教室瞬间闹哄起来,三三两两的学生推攘着出门去,余的人四处蹿找人玩。
身旁人站起身,凌颂又紧张起来,脊背紧绷住,直到那人走出教室后门,他的心神才骤然松下。
四五个同学围到凌颂桌边来,叽叽喳喳地同他说话。
“老大,听说你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怎么回事,这么严重啊?”
“你怎么会突然掉湖里去了,我们听到都吓了一跳。”
“我说海哥今天怎么看起来对你格外和蔼可亲,原来是照顾伤患。”
“你怎么不干脆在家再多休息一周,马上月考了,正好逃过一劫多好。”
凌颂不太不习惯这些人的勾肩搭背,他上辈子是皇子、皇帝,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
主要是,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不对,还是有一个他认得的。
他愕然看着左手边那个笑眯眯的小个子男生,脱口而出:“小德子?”
男生抱怨:“老大你怎么又这么喊我,说好了不许叫的。”
凌颂的目光下移,落到他胯.间,停了几秒,身体比脑子快一步,伸手过去捞了一把。
男生捂着裆倏地往后跳开,脸涨得通红:“老大你怎能随便对人家耍流氓!人家不依!”
周围人哄堂大笑。
凌颂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小德子是他上辈子的贴身内侍,太监。
“你,叫什么名字?”怕人误会,他又添上一句,“我掉湖里,失忆了。”
但没人信他:“我还得白血病了呢,你当你演韩剧啊?还失忆。”
“我真失忆了,”凌颂一本正经,“不信你们问太……班主任。”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他的眼里逐渐生出了怀疑。
凌颂点头:“是真的。”
几位同学一一自报家门。
原来小德子名叫王子德,这名字还挺好,至少比马太傅这辈子的名字好听些。
凌颂问了两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叫我老大?你们说的海哥是谁?”
“老大你怎能忘了我们,你好无情好残忍好无理取闹,嘤。”
王子德一阵干嚎,其他人这下都信了凌颂是真失忆了,七嘴八舌地解释。
为什么叫他老大,因为他自封的。
海哥是谁,班主任马国胜呗,没看他那一头地中海么?
“……地中海是什么?”
得,这是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众人的目光里带上了隐隐的同情,一个个拍他肩膀:“放心,不记得了没关系,以后爸爸们罩着你。”
凌颂皱眉,没有计较这些刁民的无礼,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我同桌,他叫什么名字?”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神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对着凌颂好似生出了更多的怜爱和怜悯。
王子德试探问他:“老大,你连他都忘了啊?”
凌颂不解:“我该记得他什么?”
他前桌同学张扬拍拍他的脑袋:“没事,忘了也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好闺女,看开点吧。”
……什么意思?
凌颂一纠结,甚至直接忽略了这人对他的称呼、和这大不敬的举动。
上课铃响时,有人扔下句“你同桌那位叫温元初”,一哄而散。
他的同桌踏着铃声进来教室,走回他身边坐下。
那种紧张压迫感跟着回来,凌颂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数学老师进门,全班同学跟随班长的喊声起立,喊过“老师好”再坐下。
等到老师开始讲课,凌颂翻开书,听了一耳朵,半句听不懂,很快心神又跑偏了。
摄政王姓温单名一个彻字,跟这人名字不一样,凌颂心想,这人应该大可能不记得前辈子的事情。
不记得最好,这人要是记得,这里他就彻底没法待了。
他是被摄政王叫人送来的一杯毒酒毒死的。
他这个皇帝本也是摄政王一力推上去的。
他十四岁那年,他的一个皇叔造反,杀了他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逼得太子妃嫂嫂抱着他七岁大的侄儿跳井,最后只留下他一个,被人救下,侥幸苟活。
摄政王那时还不是摄政王,是驻守边关的将军,带兵打回京,斩杀了谋反的逆王,将他推上皇位,自封摄政王,从此挟天子令诸侯,权倾朝野。
他做了五年的傀儡皇帝,十九岁时,在太傅撺掇下,设计想要夺回摄政王手中权力,被摄政王反杀。
再之后,他成了这四百年后,同名同姓的另一个十七岁的凌颂。
凌颂低了头,深觉自己十分倒霉,怎么过了四百年,还能见到这人,当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