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只想赚钱(176)
也就是十岁开始吧,陶鸢也慢慢有些神经质了,原本的开朗活泼变成了内敛安静,她半夜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看黑暗的天花板,又觉得上面有鬼魂盯着自己,只能把脑袋蒙进被子里无声尖叫,到要窒息的时候又伸出头来,像只要被溺死的兔子,头发汗湿了贴在脸上,大口大口喘息着,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天明。
对于这种场景,谢骨在第一次认真看了以后就直接快进了——陶鸢精神衰弱,能盯着天花板到天亮,他没空,已经确定了这个场景没有真灵,那第二三四五次有的可能性也不大,不如跳过。
但总之,在数年的沉默之下,她表面还是积极正常的,但谢骨却将她大晚上锁门以后哭得歇斯底里拿针扎自己的样子全部都收入眼底。
谢骨对此倒没什么同情,换做是他,第一次有人把脚堂而皇之翘在自己桌上的时候他就能直接把人鞋子脱了拿出去倒卖,第一次有人恶意辱骂的时候他就能趁人在上厕所的时候把对方的脸摁进小便池洗嘴,陶鸢被人欺负,说到底还是她不够强不够刚。
虽然世人都说要善良要宽容,但谢骨觉得这都是马后炮。而且陶鸢早就成了恶灵,同情根本就不能救她,也不能变成钱,那他为什么还要浪费不必要的感情去同情?
但这么看来的话,怨气是有了,人还是没死。
而且到现在为止,真灵依然没有出现。
谢骨只得又耐着性子拉快进度。
陶鸢成绩优异,家境良好,表面开心暖人,实际阴郁沉默,有句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高三冲刺的时刻,她终于变态地爆发了。
其实这事儿稍微有些预兆,陶鸢父母离婚的时候她被判给父亲,但母亲也不算是缺席了她的成长,每年假期陶鸢都会到母亲那里去住,抽空的时候母亲也会带着陶鸢和自己的新家庭去旅游。
忘了说,她母亲给她添了一个弟弟,小男孩生得也是好看又聪明,也黏糊陶鸢,陶鸢也喜欢弟弟,但却难免感受到母亲的偏颇,又或者说,重男轻女。
陶鸢的母亲很宠爱儿子,凡事都满足,要零食给零食要玩具给玩具,并不像是陶鸢小时候那样,多半都不会准允,小男孩儿如果算对了一道数学题,立刻能得到母亲夸奖,考了90分能得到一顿大餐,但陶鸢如果错了一道数学题,就会被母亲问责,考了90分更是被质疑为什么不考100分。
偶尔陶鸢犯了错,母亲动辄就是“恨不得打死你”,弟弟呢,却只会让母亲无奈一笑。
而就在陶鸢高三开学前那一段时间,母亲晚上来哄她入睡,两个人聊了许多东西。
譬如什么“女孩子以后还是要找个好婆家”,“女人如果没有一个好姻缘这辈子也就毁了”,“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如果做不到,事业再强也不成功”。
这些都算是观念问题,陶鸢想要去尊重,因为她知道母亲其实在事业上一向都是个女强人,相反和继父的关系却不算太好。
但真正让陶鸢觉得心凉的是母亲后面的话。
“我多想你是个儿子呀,当年你刚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听见医生说是个女孩儿,心都凉了半截哈哈。”
“还好现在有了你弟弟,以后你可得帮衬着他,知道吗?”
后面还有些零零碎碎的话语,陶鸢记不太清楚了,她只是凭借着本能闭上眼,让母亲以为她已经睡着,但眼底泪意氤氲,几乎快要忍耐不住。
所幸很快母亲的电话响了。
听见母亲关门接电话的动静,陶鸢猛地睁开眼,轻手轻脚跳下了床,还没走到门边,就听见母亲和对面激烈的争吵声。
“你在开什么玩笑?”
“怎么?你是个窝囊废,还要让鸢鸢也这样?”
“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干了什么!你以为你就道德仁义了?”
“还对她好?你在说笑话呢?要不是我有地位,你那些势利眼亲戚能对鸢鸢好?”
“你做人别太龌龊!”
一句又一句的辱骂几乎在往陶鸢心里刻,她以为的父母和平分手,背后却藏着这么多愤怒和指责?
也就是那个时候,谢骨捕捉到了一丝真灵的波动。
他反应速度极快,立刻拍了一张符纸出去,然而最后却落了个空,什么都没有抓到。
得了,那继续吧。
眼下这记忆的幻境还没有破碎,那就还有再抓到的可能性,谢骨尽管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再次看了下去。
都已经有真灵的波动了,估计找到真身所在也不太远了。
果不其然,高三刚开学的时候,也就是陶鸢记忆的最末端。
陶鸢平时住校,但跟室友关系其实不算太好,谈不上对错,就是些生活上的小摩擦,女生喜欢拉小团体,陶鸢大致清楚自己有被孤立的迹象,但她不知道的是,整个班上早就有关于她的谣言流传。
或者也不是谣言,陶鸢毕竟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虽然表面很阳光,但根本不可能完全掩盖住阴郁的一面,有的时候她也会控制不住,突然表现得低落或是发脾气,但最严重也不过就是哭一下午,虽然没攻击倾向,但也足够讨厌她的人编出闲言碎语来。
这次是班主任找上了陶鸢。
女老师挺负责,但也够直接,一开头就直接问陶鸢是不是有精神问题,陶鸢听得莫名其妙,又疑心自己以前那些哭泣——她也不是没见识的小孩子了,知道有种东西叫高功能抑郁症。此时听着班主任的问话,她也心里忐忑。
察觉到陶鸢的不安,班主任更加严肃,却稍微放柔了语调,引导着陶鸢说自己真实的想法。
陶鸢是个老实孩子,但也清楚现在社会上对于精神病的歧视,所以摇了摇头,半真半假说自己就是心情不好,班主任心里有些怀疑,但也没直说,就让陶鸢做了份问卷,说明天拿给学校的心理老师先看看。
——如果被发现有抑郁症,她会不会被劝退?
陶鸢担心着,混混沌沌出了办公室,脑子里骤然想起前几日母亲说的那些东西。
有朋友来找她,问了陶鸢怎么回事,听了原委后当即怒骂了陶鸢的室友,说都是谁谁传出来的谣言,估计班主任是听了这些闲言碎语才来问的。
虽然朋友表示了力挺,但陶鸢还是觉得浑身如坠冰窖。
这本来就是晚自习的最后一节,下了之后所有人就得回寝室准备休息,陶鸢往回走着,满脑子都是糟糕的未来,父母也会失望吧?
所有的担忧和焦虑不安变成了火焰,顺着血液烧了起来,一直烧到大脑里。
谢骨终于又感受到了真灵的波动。
这个时候他正面无表情支着下巴看着这个第一视角,眼前的画面是陶鸢拿剪刀把室友们杀死,然后陶鸢就转了向,推开窗户,一跃而下。
最后一帧,是放大的地面——这姑娘怕不是脸着地。
谢骨掏出符纸,仔细感受着真灵的方位。
记忆都到此为止了,怎么还没看到东西?
然而已经黑掉的画面却再次亮起,灵堂中央摆放着一尊棺椁,外面是隐隐的哭号和怒骂。
画面开始变化,好似魂灵在飘荡,但并不是棺椁的方向,也不是哭号怒骂的方向。
飘过灵堂中央,飘过关着的窗子,直直往下。
这栋楼的后门处,一男一女相对而立,女人的手边还拉着一个男孩。
男人眼角有泪痕,怒道:“都到这个地步你还不去看看鸢鸢?”
女人眼睛也是通红,但拉着小男孩的手却分外牢固:“这难道不是你的错?我现在有鹰鹰,他还小,不能看这些。”
确实,有说法是小孩子眼界低,能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这里又是灵堂,停的尸体可不止一具两具,若是没点不干净的那才叫怪,女人担心儿子,不进去也是正常。
小男孩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却根本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仿佛在直视谢骨,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就是他!
谢骨迅疾出手,直接一张符往小男孩额头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