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师 上(301)
冷安很快看到被扔到路边的画卷,走过去将它捡了起来,说来奇怪,正常的纸被雨淋湿后随便一拿便会造成损坏,这幅画卷却是完好无损。
非但如此,雨水从上面浇过去,就像从绸缎上滑过,除了表面的凉意,纸张完全不受影响。
摊开看,上面只画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像是有生命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冷安猛地松开手,画卷坠落在地,污泥就要沾上来的一刹那,周边泛起一阵红光,画面如初。
“鬼王图!”他失声道。
万鬼王全盛时期,最令人防不胜防的便是鬼王图,此乃万鬼王用自己血肉所作,鬼和人不一样,他们不受制于形体,环境,万鬼王更是将这一点发挥到淋漓尽致,这些画就像他的无数个分身,只要他想,就能通过画像来监督想要对付人的一举一动。
甚至有传言说这些画像就是一个传送门,万鬼王随时可以从画里走出。
正因如此,曾经有近十年的时间,天下人谈画色变,卖古卷诗画的几乎绝迹。
鬼王图最大的特点便是水火不侵,落日山后,万鬼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直至最后杳无音讯,鬼王图随之消失。
冷安盯着脚下的鬼王图,无奈摇头,不论前因是何,鬼王图每次出现都是伴着血雨腥风。
他重新将画像拾起,卷好后挂到背上。
冷安心中怀揣着众多疑问,例如这些人死前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这幅画上单单画着一双眼睛。
今天注定他不会走得太顺畅,还没走多远,宝马就自动停了下来,马身发出轻微的颤抖。
前方有十几个白色身影,脚不沾地,此刻,正用空洞的双目注视着他。
冷安下马,伸手拍了下,宝马跑到另外一棵树下,他抿了下嘴……暗叹不妙,师弟还没找到就先碰到夜鬼了。
这是最低级的几只夜鬼,完全是被血腥味吸引而来,低级并不代表他们实力不强,恰恰相反,通常这种夜鬼实力相当强悍,他们普遍智商不高,喜欢暴力和厮杀,对人血的需求非常大。
对付几只夜鬼不在话下,倒霉就倒霉在喜血类的夜鬼大部分是群居,他回头一看,果然山头已经出现了不少夜鬼,正在低头向下观望。
冷安从来不是多话的人,主动发起攻击。
凶残邪恶的夜鬼在他手下毫无招架之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头开始有些昏沉。
冷安伸手摸了摸额头,滚烫滚烫的。
他将嘴唇咬出血保持清醒,正当准备要浴血混战时,原本正在不断向他发动攻击的夜鬼突然像感受到什么,不安地来回转动脑袋,最终竟然排成几个小队飘着离开。
大雨滂沱中,冷安看见有一个人,负手站在前方,身着白衣,带着能与山川比肩的气势。
“我救了你。”白袍男子第一句话便是道。
他的目光在看到冷安背后的画卷时有些许的惊讶:“看来我的首位买主出了些不好的意外。”
冷安竭力稳住身子:“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千问,千问老人。”
白袍男子拉着一把二胡一样喑哑的嗓音,冷安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仿佛这样的男子应该拥有更好的音色。
他在来的前一个镇子,听过有关千问老人的事情,此人最近才崛起,号称无所不知。
一个黑点在空中划过。
林寻伸手一接,居然是沉甸甸的银子。
冷安:“可有见到过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又或者是穿着落灯观道袍的人。”
林寻不说话,只是在强调自己救他一命的事实。
冷安无奈:“你想要什么?”
下一秒,林寻已经来到他身边,在他耳畔轻轻吹了口气。
冷安下意识身体有些发麻。
一阵舒缓的香味传来,他感觉头越来越重,最终双眼不受控制地合住,彻底陷入昏迷前,冷安听到回答。
“——你。”
……
干净的卧房,睁眼是熟悉的环境。
“醒了?”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冷安侧过头,挣扎地坐起来,冰毛巾从额头滑落,“师父……”看了看周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回来了,他明明记得之前在和夜鬼作战,然后遇见一个莫名其妙的白袍人,后来的事情则是一片空白。
“你被下了迷药,被马驮回来的。”
冷安喃喃道:“发生了什么事?”
千江月:“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脑海里闪过各种光怪陆离的片段。
救命之恩。
“你想要什么?”
“你。”
一连无数个‘你’像是烟花一样炸开。
冷安失神道:“我想起来了。”说着抓住千江月的手腕:“他说他要我。”
千江月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再看他。
冷安还是沉浸在记忆里,“他说他要定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冷安:“师父,你听我说。”
千江月:“你滚吧。”
“……”
第225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07
感觉到周围温度不断下降, 有趋近冰点的征兆, 冷安清醒过来,他刚刚所言并没有其他意思,但现在回想, 怎么越听越觉得有些混账。
暂缓一会儿, 等逻辑彻底回归后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他诉说的过程中, 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千江月, 对方只是偶尔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冷安突然伸手向背后一摸,“那副鬼王图……”
“在为师这里。”
冷安松了口气,这种东西流落外界绝对不是好事。
“只是我不明白, 万鬼王消失匿迹这么久,怎么会突然……”说到这里,他沉思了一会儿,摇头:“但此事不像是万鬼王的作风, 他真要是卷土重来,恐怕不会是这么小打小闹。”
千江月忽然道:“画从何处得来?”
冷安一拍手, 顿悟道:“差点忘了,不管怎么样, 此事和卖画的人一定脱不了干系。”
很快,便将一路听到有关千问老人的消息全部道出,“如果没猜错,最后救我的人应该也是他。我记得对方曾说他的买主出了不好的事情,我捡到这幅画的时候, 恰好路边有不少官兵的尸体,还有一具骸骨,不清楚是谁。”
说着冷安从怀里掏出一只簪子,递给千江月。
“飞羽楼,姚海凤。”只看了一眼,千江月便道。
冷安有些诧异,飞羽楼名声不显,按理不该和他们有过交集才对,可看千江月的表态,竟是有印象的。
“你师弟曾经提到过此人,头戴银蛇簪,常年黑纱蒙面,有传言她最近在做私盐生意。”
“珩一?”冷安道:“难怪,二师弟的家族生意做的极广,安阳一带也有他们的分家。”
他拾起床上的冰毛巾,搭在一边。
冷安的体质本来就很好,这会儿烧已经退的差不多,准备收拾一下继续下山。
千江月却是摆了摆手。
冷安:“可两位师弟都还下落不明。”
“此事暂缓一缓,这两日我要出门一趟,观里的事先交由于你处理。”
冷安本欲打听是什么事如此着急,看千江月的表情比平日都要严肃,这趟下山自己又是出师不利,话到嘴边只是点头应是。
……
有人大病初愈,有人却活得好生逍遥快活。
一别七日,巫雀和南珩一看着面前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招摇的人,沉默许久。
他穿的并不奢华,相反,颜色单一。
依旧是一身白袍,袖口用丝线绣着上好的松柏图,线的颜色和衣服几乎是统一的,日照下才能看得出蹊跷。
刨去这些,他的手上一柄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折扇,用来系发的头带外面镶的是金丝,用每一个细节突显着‘富贵人家’四个大字。
南珩一家是做生意的,他虽然很久之前就拜入落灯观,不过从小耳濡目染,接触过不少生意经。很清楚市场的运作,一件商品最大的利益在哪里,要如何周转运营,看到林寻的第一眼,他就很快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