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酒(37)
沈庭未很低地说了句什么。
连诀没听清。
沈庭未张嘴,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连诀大发慈悲地往他那边小幅度地俯了俯身。
“别走啊。”连诀听到沈庭未哑着嗓子说,语调像是在撒娇,“好难受。”
沈庭未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有光先轻打在眼皮上,还没睁开眼睛,先听到耳边轻而有节奏地键盘敲击声。
房间里果然亮着一盏很暗的暖色的灯。
连诀坐在床尾靠窗的单人沙发上,戴了沈庭未先前在别墅里见过的那副金丝细边的眼镜,镜片里反射出电脑冷白的荧光,目光专注地凝在电脑屏幕中,显然没有注意到沈庭未已经醒了。
沈庭未一觉睡醒看到他在自己房间,有片刻晃神。
还没等他癔症过来,连诀手上敲击键盘的动作倏地停顿了一下。
沈庭未忙做贼心虚地飞快闭上眼睛,想要假装自己没有醒过,殊不知他醒来时被子下的微小动作早就被人识破。
键盘声再次响了起来,同时响起的还有连诀很轻的声音:“把体温计拿出来。”
装睡被发现的沈庭未难堪地睁开眼睛,从自己腋下拿出已经被体温捂暖的温度计。
灯光太暗,可能又加上沈庭未还在头昏的缘故,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清楚上面的水银刻度标。
“多少度?”连诀问。
沈庭未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也哑得厉害,说了两遍才发出很微弱的声音:“……有点看不清。”
连诀抬眼扫了过来,沈庭未撑着床半坐起来,手里拿着温度计艰难地辨认着上面的数字。
连诀手上动作不停,大概有半分钟,才停下手上的工作走过来,从沈庭未手里拿下体温计,一抬手拧开了床头的台灯。
变得清晰的视线让沈庭未有点脸红,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脑子不太好,怎么没想到要开灯。
连诀看了一眼温度计,顺手把温度计放在床头柜上:“好一点了。”
到了中午,连诀让人送了午餐上来,沈庭未仍然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就说饱了。
午餐后连诀仍待在沈庭未的房间里,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沈庭未提醒般地唤了他一声:“连先生?”
连诀从电脑前抬眼,看过来:“什么事。”
沈庭未张了张嘴,摇摇头:“没事。”
连诀似乎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沈庭未不好再开口打扰,只好任由他留在房间里做手里的事。
在床上躺了太久,颈椎都有些酸了,但沈庭未还觉得乏,不太想下床。
他无所事事,靠坐在床头,随便在Ipad上找了部影片,戴上耳机开始看。
起初只是随便找点事做打发时间,后来被剧情所吸引,看得入迷。
影片还没结束,耳机被人拿下一只,沈庭未抬起头,连诀正站在床边。
“……怎么了?”沈庭未看着连诀。
连诀放下很厚一摞合同:“你确认一下,没有问题就签了。”
“这是什么?”沈庭未暂停了影片,拿起合同。
“婚后财产分配协议。”连诀简单概括,“房产,股票,钱。”
沈庭未正要翻阅的动作一顿,本能地拒绝:“连先生,我不需要……”
连诀看向着沈庭未的眼神有些怪异,过了一会儿,敷衍地捡了个沈庭未很难拒绝的借口。
“给孩子的。”
沈庭未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开口:“现在还太早了吧,要不以后再……”
连诀的耐心肉眼可见地耗尽,几乎是命令式地口吻,说:“签了。”
沈庭未看着他皱紧的眉头,心想连诀或许是真的觉得他是那种很爱财的人。
他低头看向腿上似有千斤重的协议,没多翻阅,在连诀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下签好,如烫手山芋般迅速递还给连诀。
第29章
两人没在C国耽误太久,雪停了就立刻启程回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沈庭未都没再见过连诀,他被安排在之前那栋别墅居住,一日三餐有阿姨照顾。林琛偶尔过来探望,为他添置些生活用品,并不久留,也不会与他多做交谈——比起看望更像是确认他还活着。沈庭未有些荒唐地想。
沈庭未仍然不习惯被照顾,烧彻底退了之后便擅自辞退了阿姨。连诀打电话过来问,沈庭未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并确保自己有独立生活的能力。连诀没再说什么,让他有任何需求可以直接联系林琛。他说好。
连诀大概很忙,电话挂得匆忙。但隔日叫人送来了很多他貌似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医疗设备,同时过来的还有那位曾在私立医院见过的产科医生。
“连总让我每周过来给您做身体检查,就不用麻烦您再每周往医院跑了。”医生冲他笑笑,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毕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医生比第一次在医院见到时表现得淡定,对待沈庭未的态度与正常人无异,这点倒是让沈庭未放松了许多。
常规的身体检查完成后,医生多问了一些较为隐私的问题,例如生活环境与家族遗传病史,沈庭未尽可能地如实回答了。
医生将谈话内容记录下来,并告知他会在不影响他身体健康与胎儿发育的情况下做一些研究,一方面是为他接下来的生育做打算,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沈庭未能够在这样罕见的医学领域做出一点贡献。
医生看出了沈庭未的顾虑,解释道:“您放心,连总交代过的,在您顺利生产前,整个过程都会进行高度保密。”
沈庭未这才道了声:“那麻烦了。”
隔日,连诀来了,还是临近晚餐时间。
他进门后径直走到沙发坐下,开始皱着眉头看手机。
沈庭未只做了一人份的晚餐,还没来得及端上桌,他有点尴尬,硬着头皮问候:“连先生,吃晚饭了吗?”
连诀没抬头,省略了“没有”和“你要不要吃”两个步骤,只道:“不用。”
沈庭未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
他不是很自在地在沙发旁边站了一会儿,见连诀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走的意思,犹豫自己先过去吃饭会不会不太礼貌,院子里这时又有车进来。
林琛走进屋里,先是跟连诀问了声好,又把拿来的纸袋递给沈庭未。
沈庭未莫名其妙地接过:“……这是?”
连诀似乎很赶时间,看了一眼腕表,说:“换上。”
要不要吃饭的问题被暂且搁到一边。
沈庭未拿了纸袋回到卧室,里面是一套款式简单但剪裁十分出彩的白色西服。
衣服意外合身,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他换好衣服下楼,走到连诀面前,问:“可以吗?”
连诀抬眼看向他,目光奇怪地在他身上略微停顿了一下,很快收回眼,说:“嗯。”
沈庭未因为他刚才的停顿有些不安,下意识从电视液晶屏的反光里检查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妥。
不等他找出什么不对,连诀从沙发上起身,说了一句:“走吧。”
沈庭未愣了一下,很快追问:“去哪儿?”
不知道连诀是没听到他的问话还是什么,已经朝门口走了。
沈庭未看着他的背影,这才发现连诀今天也是经过精心整理的,他的头发梳得整齐,黑色的西服细看有不太显眼的烫银纹理,还佩戴了袖扣。可能是因为平时见到的连诀多数都是穿着正装,所以没能很快注意到。
显而易见,连诀需要他陪同参加什么正式的场合。
沈庭未只能跟上。
可能是觉得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一直到上车连诀也没告诉他去哪儿。
直到车驶进一扇高大的铁门,又绕过很大的花园,林琛才低声说:“连总,陈家到了。”
沈庭未跟着连诀在一栋设计非常精美的别墅前下车,打理绿植的佣人停下手里的工作,毕恭毕敬地向连诀问好:“连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