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你,堂哥,”安德鲁盯着他曾经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堂哥,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收不起来,“你就是我们最简单能展示的态度,你就是我们最容易付出的代价。只要牺牲你一个,所有的过去都会翻篇,家族甚至都不需要额外付出太多代价——堂哥,你难道不为家族感到高兴吗?”
所罗门.亚特伍德忍不住冷笑了一下,又把笑容收了回去。
他刚刚还在想“所以现在的关键是,首先得尽快让科研界出一口气,然后和他们和好”——现在家族就已经想到了让科研界出气的办法、也选好了和他们和好的人选。
这效率,可真是……冷酷无情啊……
“这只是一个小的小失误而已,”所罗门.亚特伍德还有一点点轻微的不死心,虽然他分明知道,以家族的态度,他已经是一个被完全放弃的弃子了,“我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我很快就能扭转局面,非常快……”
“堂哥,你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安德鲁的目光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一个小的小失误’,嘿,堂哥,这可是战略上的失误,一不小心就会把整个埃里克美易拖入漩涡的战略性失误。”
也正是安德鲁目光中的怜悯,更加刺激到了所罗门.亚特伍德的内心——这种家伙,这种以前只能仰视他的家伙,怎么有脸怜悯他啊!
所罗门.亚特伍德“唰”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着脸说道:“我要重新发起家族会议,我要申诉我的想法。”
“堂哥,你随意,”安德鲁讥诮地勾了勾嘴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家族会议的结论有多么不可改变,我想你是知道的;而放弃你是一种多么合理、简单的方式,我想你也是知道的。”
“‘成功者拥有一切,失败者一无所有’,”安德鲁收回了自己的手,“难道这不就是我们家族最核心的信条吗?”
僵在原地,所罗门.亚特伍德忍不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当他看到《超凡时代:远方之眼》的时候,他想到了科研界可能的反应,他想到了同盟可能的背叛。
但是他没有想到,最狠的一刀,却来自于一直支撑着他往上爬的亚特伍德家族!
家族,他为之付出一切的家族啊!
相比于科研界和同盟两个连锁反应,这第三个连锁反应,看似最小、最不起眼,却发出了最狠、也最致命的一击!
埃里克美易能源集团是不能倒的;
亚特伍德家族也是不能倒的;
既然这些都不能倒,那么能倒的,也就是他这个犯了错的董事长了。
“‘成功者拥有一切,失败者一无所有’,”念叨着这句家族的信条,所罗门.亚特伍德忍不住冷冷地笑了起来。
一路爬到这个位置,他究竟付出了多少?他究竟扭曲了多少?
亚特伍德家族用养蛊的方式养着他们这些人,他们只要最精英的人、他们只要最顶尖的人。
当然,家族毕竟是家族,还有一层血缘与亲情作为纽带。
这一次失败之后,所罗门.亚特伍德肯定还能拥有一个养老的地方,肯定还能继续享受勉强称得上奢华的生活。
只是那种权力巅峰的日子,那种挥斥方遒、指掌间全球风云涌动的日子,就会离他远去了。
有的时候,权力是比毒品更加有成瘾性质的东西。
就算所罗门.亚特伍德再一次抓紧时间爬上去,有了这次失败打底,他的路子会更加艰难一些,到时候他又要花掉多少年的时光?
白头鹰国是一个不服老的国家,但权力对于中年人和老年人来说,也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到了那个时候之后,他是不是已经70岁、80岁乃至90岁,头发花白,老得再也不能动,思维已经全然僵硬?
权力,奢华,未来,地位……
无数的名词纠结在一起,仿佛一团乱麻。
所罗门死死盯着安德鲁,盯了一会,然后冷哼一声,直接拨打起了家族中最支持他的长老——也就是他的父亲的电话。
“父亲,我是所罗门。”所罗门的声音硬邦邦的。
“所罗门,我的孩子,”电话里的父亲笑了起来,语调轻松惬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父亲这种仿佛对什么事情都不知情的口吻,点燃了所罗门心中的希望。他不禁抬起头,用怀疑的目光看了面前沙发上的安德鲁一眼。
安德鲁回应了他一个带有挑衅意味的浅浅的微笑。
“父亲,”所罗门低下头,不再去看安德鲁,他的语调软了下来,用谦逊的咨询的口吻问道,“刚刚安德鲁来找我,说是家族会议得出了一个决议——这个你知情吗?”
“哦,你是说,让安德鲁代替你、成为埃里克美意集团的董事长的这个决议吗?”所罗门父亲答复地很爽快,甚至语调依然如最初一般轻松惬意,“我当然知情,家族会议绕不开我。”
所罗门的心,仿佛一下子从热带雨林瞬移到了北极圈,从温暖血红,变得冰凉透彻。
他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微笑,用尽可能温婉的口吻在电话里说:“可是,父亲,我……我已经想好了应对措施,我很快就能扭转局面,没必要这样……”
“哦?”所罗门的父亲问道,“你准备好了什么应对措施呢?”
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的绳索,所罗门一口气把他之前考虑的全部方案合盘拖出,包括如何和科研界恢复联系,如何洗清埃里克美易集团的污名,如何再找一个替罪羊……
听着听着,所罗门的父亲明显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打断了所罗门的话语“你找的那些盟友,不约而同地已经把你推了出来,你觉得我们要给出多少证据、付出多少代价,才能糊弄那么多高智商人士,告诉他们:埃里克美易集团不是什么幕后黑手,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还有,所罗门,我亲爱的所罗门,也许你说的这些方法确实可行,”所罗门的父亲说,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刺在所罗门的心头上,“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了你的这个方案,埃里克美易集团要付出多少额外的时间、多少额外的金钱与资源,才能勉强抹去这个坎?”
“并不多……”所罗门辩解的话语有些无力。
“所罗门,埃里克美易集团不是完全归属于亚特伍德家族的,”电话里,他的父亲说得意味深长,“我们只是占有其中最大的一份股权而已,而这股权还分散在诸多家族成员的手里。你要知道,你现在成了公认的幕后黑手,我们不可能为了保住你,牺牲掉太多太多,你明白吗?”
“明白,我明白……”所罗门怔怔地答复道。
“这是对家族最合适的、也是代价最小的方式,”电话里的父亲说,语调重新变回了温情脉脉的模样,“所罗门,看开一点,你只是从董事长的位置退下来,离开了埃里克美易能源集团而已。家族还是有一些大型企业,可以供你施展手脚的。”
所罗门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可是,父亲,那些所谓的大型企业,体量能有埃里克美意能源集团的十分之一吗?
——从世界最顶端的埃里克美易集团的董事长的位置掉下来,掉到那些小企业的掌控者的位置上,他曾经的那些所谓的朋友、曾经的那些敌人,还不知道会怎么嘲笑他、对付他!
——那个时候,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所罗门,你在听吗?”父亲在电话里问。
这句话堵住了所罗门满肚子的抱怨。他无声地喘了几口气,最终用听上去非常自然的声音回答道:“父亲,我在听。”
“不要难过,所罗门,”父亲说,语调带着安抚,“我们这一支脉,在这场变故中获得了不少利益,算起来其实并不亏。”
这句看上去极其鼓舞的话,却瞬间击溃了所罗门的最后一道心房——他听出了父亲的言外之意,而这言外之意,却让他彻底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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