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大舅妈脚步稍顿,无声地叹息一声,出了门去。她又何尝不知这事难为,只是,郑家出仕男丁连续两年考评都是中下,家中长子两次补缺不成,郑家是真的不得不搏一搏了,夫君也是真的急了。
晚膳,老太太使人来请纪真过去吃饭。
纪真放下手中啃得干干净净的大棒子骨,灌下半碗汤,拿湿帕子擦擦手抹抹嘴,这才看向过来传话的漂亮丫头,竟是老太太陪房的孙女,极得脸的,当即哎呀一声:“早说啊,都吃完了,去回了老太太吧,我吃过了就不过去了,晚间还得批小贵人们的作业,没得空闲,等明天早上去给老太太问安。”笑话,好几家子外地亲戚提前过来参加婚礼,客院都快住满了,老太太屋里一群女眷,谁知道叫他过去做什么!来了这么半天,木槿就截下访客好几个,早前六元府更是拒了拜贴一大堆。
那丫头从进了云霁院就全程低着头,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听了吩咐这才抬起头来,看看桌上堆成小山的大堆骨头,看看西边高挂的夕阳红,眨眨眼,行了一礼就走了。
纪真就挑了挑眉,倒是个聪明的。精神力扫一遍,然后起身,趁晚饭时间还没到去他侯爷爹那里告刁状。
“老太太刚使了个特别漂亮的丫头去我院子里传话,让我过去用晚膳。”纪真都没进他爹的屋,只探了半拉脑袋进去,告完状,脑袋一缩,溜了。
儿子不清不楚一句话就跑了,纪侯爷就气得梗梗的,有心想骂儿子多心小题大做,又忍不住多想。毕竟一朝被蛇咬,一个大亏从当年吃到现在,根源就是当年他娘宠他的妾灭他的妻。这次没准就是受了谁的挑唆昏了头,但是,生他养他相依为命艰难护他长大的亲娘,他能如何!
纪侯爷气得摔了一个笔洗,摔完,想想马上就大喜的日子不吉利,就自己收拾了,收拾完,拿出多年养气功夫挂上微笑,去老夫人的院子陪老娘用膳,并打算饭后好好找老娘说道说道。
批完薛灿和小贵人们的作业,纪真又放开精神力扫了扫,就见他爹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一边走一边揉脑袋,还时不时用力捶胸口。纪真就同情了他侯爷爹一小下,老婆孩子老娘没一个省心的,偏他一个也摆不平,这又来了个老舅爷,还是他娘失散多年流落乡间吃尽苦头好不容易相认的同胞幼弟,正心尖尖上的人物,偏还是个被富贵迷了眼心大会挑事的。唉,他爹太难了!
说来纪真只在这个老舅爷进京的当天随大流见了一面就进宫了,后来木槿送了一次东西,应该是金银绸缎之类,只木槿为了给他家少爷做脸向来手面大方,大概又是论车计的。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了主意,左不过财帛动人心而两个男人又生不出孩子罢了。
那么,也难怪态度强硬地建议为老舅爷的长孙女和老太太最厌恶的三房独子定亲的纪侯爷被他亲娘拿拐杖打肿脑袋了。
纪真决定在他爹脑袋上的包消肿之前就先不气他爹了。
当然,药还是要送的。亲手配的,效果好着呢。
收到那糟心儿子让人送来并特意说明了“此药味儿小”的纪侯爷就又捶了捶胸口,然后,自己把药给上了。
☆、第 8 章
说了早上去给老夫人请安,纪真早上就真的去了。挺早的,天还没亮,老夫人还没起。
值夜的丫头赶紧进去通传。
纪真在心里“嚯”了一声,同情了一下他侯爷爹脑袋上还没消肿的包,随口问了迎出来的嬷嬷几句给长辈问安的套话,朝房门拱手一礼,走了。理由张口就来,嚣张得很,弟妹嫁妆太厚,且等他进宫一趟,讨件好东西给弟弟撑场面。
紧赶慢赶强撑着起了身可还是没赶上的老夫人气得扔了簪子又躺了回去,并对随后来请安的小辈全都摆了脸色。
纪暄今日本就紧张,听说三哥一大早进宫为他讨赏就更稳不住了,直在纪侯爷面前转了一圈又一圈。
而实际上的纪真,半夜偷摸回来的媳妇在他屋里睡着,媳妇偷带回来的密折账本在他怀里揣着,坐稳了皇位见识到河北盐场强大生产力终于决定大动江南盐政的皇帝正在宫里等着。
嘉平帝简单看过密折和账本就放下了,虽然心里迫不及待想掀翻江南盐场,可也知道江南那些盐商有多血腥多猖狂,怕带累了心爱的六元,便强忍下来,想着过几天再动手,只在心里把个不中用的魏齐骂个狗血淋头,又暗骂薛凛不好好剿匪尽多管闲事。
纪真才不管顶头上司脑袋里打着什么不光明的主意,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上司的早膳上,做工精细摆盘漂亮,虽然样数很多,但每一份量都不多,就他这样五碗饭一盆肉的饭桶,填饱肚子之后也就剩了寥寥几样。
嘉平帝看着他一身文弱书生样的六元面前迅速空掉的大片碗碟沉默了,然后就见他的六元冲他的内侍大总管招手把剩下那几样耐放的糕点要了打包外带,然后带上早前讨的赏,走了。
嘉平帝:“……”朕白天的点心晚上的宵夜,都没了……
没错,抠门如嘉平帝,是舍不得在自己的吃用上多花银子的,每次早上吃剩的点心都要留着吃一天,有多的就拿来赏赐后宫,要不就赐给下头衙门里当差的老臣,就没有一块糕是多余的。
这时大总管小声说:“纪大人来时带了两筐藕一筐莲蓬,说是早起现挖现采的,特别新鲜,已送到御膳房了。”
嘉平帝微笑:“纪卿有心了,太后最爱藕夹,吩咐御膳房好好做来送些过去。”真好,今天晚上不用饿着了,也不用去皇后宫里蹭儿子的奶糕糕吃了。
纪真带着两匣子点心一对玉如意一对炕屏一副百子千孙帐子半车缎子回了安远侯府,点心自己提进云霁院,剩下的让人直接送去纪暄婚房。
秋红带着几个小丫头进去内院送东西,才进二门没多远就被一群丫头仆妇给围住了。秋红向来聪慧,一见领头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当即就放了手,笑吟吟看着老夫人院里的人带着东西离开,让那几个面有不忿的小丫头先回,自己去找了世子夫人。
“少爷进宫讨了赏,命奴婢等送去新房,半路被老夫人院里嬷嬷接了过去,这是单子。”知道世子夫人操办婚事忙得很,秋红简单几句话说完,放下单子就告退了。
纪晖媳妇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疼了起来,这个小叔子的事她是一点也不敢沾手的,老夫人跟前更是说不上话,可被人找上门不管又不行,愁得不行,想起相公说过不管遇到什么为难的事都可以去找婆母,犹豫再三,就忐忐忑忑地去了。
郑氏沉默着听儿媳说完,起身接过单子,在战战兢兢的儿媳头上轻轻摸了摸,一声不吭带人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她是容不下纪暄,也不想管他的事,可她更无法容忍有人半路朝她儿子送人的东西伸手,不管是谁。
身后纪晖媳妇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婆婆真的很好,自她过门起就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待,即使她婚后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闺女也从没变过,更从未插手过她房里任何事。三叔也真的很好,遭了那样任谁都无法谅解的磨难折辱,偏还能做到不迁怒不报复仅仅是不亲近不干涉,才华且不必说,又是何等人品气度。若是没有遭遇最初的人祸,那母子兄弟之间该是何等祥和,侯府又该是何等光景!也难怪公爹整天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梗得要死了,活该。呸呸,不该腹诽长辈,罪过罪过。纪晖媳妇迅速收敛了情绪,在婆母房里收拾了妆容,接着去操办小叔子的婚礼。
纪真回了云霁院,把点心塞给胡石头,吩咐道:“我先去睡个回笼觉补个眠,等薛家来人再叫起,守好院门,谁来都不许进,烦得很。”
胡石头应一声,接了两个点心盒子,坐回院门旁边老位置接着吃肉包子,一早上那些求见的递贴子的试图闯门被踹出去的一个字都没提,直把院门守得水泼不进。
进了里面,就见木槿正在门口廊下的桌子上翻着账本,手边放着腰刀,靴子里插着匕首,把房门守得严严实实。再看一眼窗前慢慢腾腾剪着花枝的木樨,纪真笑了笑,推门进了屋。
门内,薛侯爷睡得四仰八叉。
纪真把人扒光重新上药,上到腰侧,被人抓住手往床上扯,抬眼正对一双还没睡醒的猴急眼,就嗤了一声,干脆一针把人给扎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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