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姜潮云脸上流露出的惊恐太过明显,以至于寒江穆嘴边那怪异的抽搐也消失了,就那么沉默又带着无声的恐怖地看着姜潮云。
姜潮云被吓得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然而大概时间未到,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姜潮云没能从这个梦中醒来。
寒江穆低声道:“我喜欢你,你根本不用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姜潮云哆哆嗦嗦地道:“你、你想拘我魂。”
寒江穆伸手想去摸他的脸——自然是摸不到的,他的手从姜潮云漂亮的脸蛋上穿过,触碰到了冰凉的墙壁,“……那不是伤害你,那是我在爱你,我爱你,当然要留住你。”
姜潮云感觉到他的气息灼热地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他那越来越凑近的脸,流露出一股浓重的悲怆,“你为什么不想留下来,因为来世的我?”
姜潮云被他这股悲伤感染,恐惧慢慢消散,愧疚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小声道:“下辈子我们可以在一起的,你还说要娶我,我本来不喜欢的,但是我现在会认真考虑的。”
寒江穆望着他,“你觉得那是我吗?”
姜潮云有些诧异地说:“那就是你啊,为什么不是你?”
寒江穆沉默了。
姜潮云说:“现在你去打战了,这次要是能成事,可能明年你就是皇帝了。”
他有些甜蜜的烦恼,“你还说要娶我当皇后,但是刚登基就娶一个男人当皇后会不会很不好啊?而且我是个男子,也不能为你生孩子,你以后不会纳什么妃子吧?”
寒江穆垂下眸子,掩去了眼眸里疯狂的情绪,脸颊的肉微微颤动,又紧绷了起来,声音很沉,还有些哑,“……你会有这样的烦恼,说明他没有给你承诺,潮云,那不是我,我不会让你有这种顾虑。”
姜潮云有些迷茫,他不知道寒江穆为什么一直否定他的下辈子,在他看来,他们就是一个人,然而寒江穆居然不这么觉得,好像还有些讨厌下辈子的他?
姜潮云不知道那是一个来自男人最深的嫉妒和痛恨,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下辈子的他能够拥有,而这辈子他只能去种一个因?
那是不公平的,若是承认他们是同一个人,那他连争抢的资格都没有。
寒江穆放缓了声音,低声道:“留下吧,姜潮云,我比他更好,我也更需要一个皇后,我答应你,我不会纳妃,也不会让任何人插进来。”
姜潮云虽然对他有些愧疚,但他这方面格外坚定,“不要,我不属于这里,你还在那边等我。”
他语气绵软温柔,但说出来的话是那么残酷,“这辈子我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复生的,也只有下辈子的我,才能名正言顺地活在这片天地,你不要再纠结啦,下辈子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会很喜欢你的。”
寒江穆的表情变了,他之前若有若无的卑微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胆寒的阴鸷。
他微微笑了起来,声音很冷,“我想让你活,你就一定能活。”
又低声道:“已经半柱香了。”
姜潮云一愣,一时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然而寒江穆说完这句话就躺了回去,双手很工整地放在腹部,眼睛也闭上了,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姜潮云贴到床上,有些紧张地问:“你什么意思?”
寒江穆没有理他,他胸膛有节奏地起伏,仔细去看,他那双锋锐的眼睛下边有着淡淡的乌黑,他的睡颜也呈现出了一种浓重的疲倦感。
姜潮云很快就知道寒江穆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这次在寒江穆宫殿里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一炷香。”寒江穆闭着眼睛,低声道,他的唇角终于翘了起来。
姜潮云大惊,“你、你做了什么!?”
寒江穆不理会他,只有到了时间才会开口说话。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寅时了。”
姜潮云在他的报时之下精神都有些崩溃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要回去!你到底做什么了?”
寒江穆睁开眼睛,扭头看他,“是你自己进来的。”
姜潮云又是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寒江穆起身,点燃了蜡烛,这个诺大的寝宫顿时被一片温暖的光芒填满。
也就是这个时候,姜潮云才看清这个冷清的寝宫,这样大的宫殿里,挂满了写满了符咒的木牌。
墙壁密密麻麻的,连床顶也有,黑色的墨迹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墨点,像是一双又一双的眼睛,沉默又惊悚。
姜潮云被这幅景象吓得腿一软,重新跪到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寒江穆,哆哆嗦嗦地说:“你、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寒江穆垂眸看着姜潮云,唇角终于翘起来,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或许吧。”
若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疯掉又有什么关系?
*
这本来应当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但因为姜潮云,却变得不再平凡。
一开始,是碧心照常端水过来给姜潮云洗漱,等她打开窗户,让晨光倾泄进屋子的时候,喊了一声,“少爷,你醒了吗?”
姜潮云没有回应,碧心便以为他还在睡,便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毕竟昨天折腾了那么久,睡晚了也正常。
这一等,等到水盆里舒适的热水慢慢地凉了。
等到用早膳,林月容过来喊人———当娘的或许还是有某种直觉的,碧心以为他在睡觉,怜惜着没有去吵他,然而林月容只叫了一次,没有回应,就心里一沉,过来推搡姜潮云。
这个力道是绝对能让姜潮云惊醒的力道,然而姜潮云呼眼睛紧闭,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林月容一个沉默,声音立即尖锐起来,“周全!!!”
护院周全马上推门进来,林月容声音嘶哑起来,“去请大夫!”
周全一愣,立即应下来,转身就去找大夫。
午九耳力好,听到林月容的声音,立即冲了进来,对林月容道:“夫人,在下学过一些医术,虽只是皮毛,但望闻问切尚还在行。”
林月容立即让开空间,让午九给姜潮云把脉。
午九把玩脉,沉默,又伸手去扒姜潮云的眼皮。
林月容紧张地问:“怎么样?”
午九面色沉重地说:“少爷只是在睡觉。”
林月容下意识地说:“不可能。”
午九说:“的确不可能,但夫人若要在下说一个原因,恐怕是失魂症。”
林月容一愣。
午九说:“这事急不得,我得去通知我主子。”
*
与此同时,祝玉春看见了天空中盘旋的雪鹰,左右环顾了一下,招了招手,将那只雪鹰抓到手里,取了其腿上的信。
孟江在他身边说:“这是主子的信,咱们得给他送去。”
祝玉春看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主子最近和一个少年打得火热?连午九都被派去保护那个少年。”
孟江说:“男人嘛,有一些嗜好也正常。”
祝玉春摇了摇头,道:“我们主子心性坚定,我们这几家这几年没少给他送过女人,你看他有碰过吗?”
孟江挠了挠头,“没有碰过,我爹还以为他是不举,还犹豫过要不要追随他,毕竟咱们不可能将一个不举的皇子推上皇位吧?”
祝玉春将那信打开,扫了一眼,冷笑道:“你还不懂我的意思吗?主子对那个少年,分明是非他不可了。”
孟江诧异,“不会吧?那少年是个男的啊!难不成是个女扮男装的?”
这便是当时人对断袖的看法,就算是断袖,玩玩也就算了,娶妻生子才是正统,是绝不可能违抗的自然规律。
祝玉春道:“现在还好,主子事业未成,没有女人也说得过去,但是一旦做上那个位置,万众瞩目,他若再痴迷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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