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王:“即是如此,为何叶大师还会匆匆进宫?”这么迟进宫显然是要紧事,更何况,“叶大师说与孤的安危有关,是为何?”
叶清砚:“恶鬼逃掉了。”
邹王:“叶大师是怕恶鬼想要孤的命?还是说宫门的封禁损坏了?”
叶清砚摇头:“封禁暂时没有,只是贫道担心那恶鬼因为心底的怨恨,会借着今日鬼节阴气盛百鬼行,借着百鬼之力冲破宫禁进的宫来取王上性命。”
邹王怔愣在那里,听出叶清砚话里的重点:“叶大师的意思是说,那恶鬼本就是要取孤的命?”
叶清砚颌首:“是。”
邹王没出声,眉头紧锁,大总管却是变了脸色:“叶大师,这话可不能胡说,王上咋宫里三十年都未出宫,怎么可能会惹上恶鬼?”
若不是知晓叶大师的本事,他都怀疑叶大师是不是要骗到王上身上,想借着这个得到功劳,获得好处。
叶清砚看了看两个近卫:“王上能先让旁人离开吗?贫道有些事想单独问问王上。”
大总管立刻拒绝:“大师,这怕是不妥。”
王上的安危更重要,虽然相信叶大师,可也难保万一不是?
邹王却是从叶清砚开口说恶鬼是想要他的命时就的一直坐在那里没开口,他怔愣在那里,脑海里空荡荡的。
不知为何,明明叶清砚并未多说什么,可他心里之前就隐隐升起的那股不安涌上来,让他甚至喘不过气。
他怕,怕极了自己怀疑的那种可能性会成真。
可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肯定是叶大师说的是别的。
第14章
可等出声时,邹王发现的声音在颤抖,勉强克制着:“都、退、下。”
“王上!”大总管变了脸色,可对上邹王的面容,最后还是挥挥手,让人都退下,只剩下包括大总管在内的三人。
御书房的门沉沉关上。
叶清砚一直在观察邹王,旁人没察觉,他却是清楚感觉到邹王神色不对,加上那处锁着步将军身魂的偏殿,他叹息一声:“王上,你没别的要问贫道的吗?”
邹王慌乱不安间攥住一旁的奏折,手背上青筋遍布,他死死盯着叶清砚,许久才将那句话说出来:“城中的……恶鬼……是谁?”
叶清砚望入邹王的眸底:“王上心里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
“孤想听你说!你告诉孤,是谁,到底是谁?!”邹王猛地出声,声音大到连一旁的大总管都吓到,他许久都未见到这般暴怒又带着些不安的王上,这样的王上很陌生,却也隐隐让大总管想起唯一相似的一幕。
大概是三十年前那夜,听闻步将军化身厉鬼要取王上性命的那晚,王上那时候也是这般发了怒,让人去请了高侯爷以及那位高人进宫。
叶清砚面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却还是开了口,回答了邹王:“步逍,步将军。”
简单的五个字,让邹王浑身的力气陡然消失无踪,他惨白着脸,突然猛地咳嗽起来,他身体本就不好,大力的咳嗽加上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猛地吐出一口血。
大总管本来听到步将军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时吓傻了眼,下一刻却也因为王上这口气赶紧跪着匍匐过去:“王上!王上您要保重身体啊!”
叶清砚也没想到邹王会这么激动,原本他觉得邹王应该更多的是害怕,怕步将军索命,可此刻却又不像是这样……
“王上还是保重身体的好,步将军的怨气太重,贫道怕他会不顾一切冲破封禁进宫,所以在事情不可挽回前,贫道想知晓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导致步将军不惜化身厉鬼也要取王上性命。只有清楚了,解除步将军的怨气,才能……防止他血洗皇宫。”三十年不消的怨气,怕不是轻易能解决的。
大总管替邹王抚着心口,闻言赶紧摇头:“大师,你是不是搞错了?这城中的恶鬼是谁都不可能是步将军,步将军明明封在偏殿,无论是尸身还是魂魄都在偏殿封禁度化,绝不可能在宫外。”
“封禁度化?”叶清砚听到这个奇怪的词汇。
大总管看了眼邹王,看邹王没反对,这才继续开口:“三十年前步将军化成厉鬼……害了宫里不少人命,因为将军手上沾了人命,很可能会不入轮回,所以高侯爷带来的高人就说需要将步将军的魂魄封禁在宫里四十年,用四十年锁魂来度化步将军,让步将军洗脱一身的罪孽,等到了期限也就能入轮回,转世为人。”
叶清砚听完匪夷所思盯着大总管,最后落在邹王面上:“谁告诉你们厉鬼害人命能度化?那位得道高人?”
大概是叶清砚的表情太过奇怪,让邹王心底的不安变成绝望:“难道……不是这般?”
叶清砚叹息一声:“贫道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从古至今都没有先例,一旦厉鬼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性命,要么入地府永世不得超生,要么被除掉魂飞魄散,永不存于世间,再无转世的可能。”
邹王再也没忍住,浑身一软,倒在龙椅上,他眼神空空望着叶清砚,苍白的嘴唇喃喃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是想让他别走那么快,等等他,好让他们一起再入轮回,下辈子再当兄弟,他从未想过要让他不入轮回,他从未想过……
他们骗了他,骗了他……
叶清砚看到这一幕,觉得邹王也不像是对步将军能下狠手的人,怕是当年的事有隐情,他叹息一声:“有一点贫道能肯定,步将军的魂魄这些年,怕是根本没在偏殿,从始至终都只在城内被封禁着,不知怎么不久前突然跑了出来。可因为宫门上有封禁他进不来,所以干脆想蛊惑曹昀然献出人身与他人鬼合一,如此他有了身体也就不再怕封禁,也就能入得宫来……报仇。”
听到报仇两个字,邹王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咬着牙,大概是知道自己被骗,怒气让他反而冷静下来:“他要报仇,孤把命给他。”
叶清砚头疼:“即使王上把命给他,可他心底的怨气不消,别说整个王宫,甚至整个邹国都可能成为一片炼狱,而步将军依然无法再入轮回,甚至遇到高深的大师,只会被除掉魂飞魄散,到时候,他会带着怨念消失于世间,王上忍心他即使如此,心底依然带着怨念吗?”
邹王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几下,并未再开口。
叶清砚:“王上,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贫道听闻你们应该关系不错,当年还是步将军将王上从边境带回,为何后来王上会除掉他?甚至将他的尸身魂魄封在偏殿?”
邹王坐在龙椅上久久不语,他眼神渐渐失了焦距,似乎重新回到三十年前,父皇重病,皇叔造反夺位,他辛苦从死地归来,如履薄冰。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他以为他最信任的好兄弟,却、却……
邹王闭上眼,遮住眼底不愿重提的旧事,可内心依然在挣扎,他不想提,不想再回忆一遍那痛苦的过往。可就像叶大师说的,同样的,他也不想让那人带着怨恨消失于世间。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再等十年,他们就能一起转世投胎。
为何如今成了这般境地?
叶清砚没有催促,一直在等,等邹王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邹王终究还是舍不得,他颓败坐在那里,一直挺直的背脊在这一刻微微弯下,像是他过往三十年的坚持,一切都成了虚空。
“三十年前,孤在边境受困,最后一战却被皇叔算计陷害,几乎所有人命丧死地,是那人……将孤从死地救了回来。孤与他认识多年,是孤一手将他提拔上来的,他对孤的忠心从数次救孤于危难能体现出,孤示他为过命的兄弟,曾想过日后定会好生报答。只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孤一厢情愿,孤以为的救命,不过是获得孤好感的筹码。这些筹码一点点在孤心中的重量加深,最后……让孤成为覆灭邹国的刽子手。”邹王慢慢睁开眼,眼底猩红一片,却反而冷静很多,淡漠的,仿佛周遭一切都不能引起他半分情绪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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