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必然是以一种更宽和更温柔的心情注视着这一切。
他略微垂了眸,突然有些失去了兴致,对旁边那喋喋不休的管事更是懒得应付。
严介突然有点想喝酒,但这会儿却不是醉的时候。
起码、等这事了结吧。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
柴诸警惕地避开了侍女的服(搜)侍(身),警惕地沐浴完,警惕地拿回自己被关进去前身上的佩饰,警惕地坐到饭桌前,警惕(?)地吃了一口……
柴诸:“……”
这实在不能怪他,是桌上的东西实在太香了。
加上今天,已经是五天、整整五天,他统共就喝了两碗粥,这是一个正值成长期少年该有的饭量吗?!这还没算对方将他绑到这里前路上耗费的时间。
要不是柴诸出门前知道自己要赴的很可能是场鸿门宴,特意提前吃了个够饱,他还指不定能不能撑到“霍兄”那一碗救命粥呢!
总之这会儿,在眼都快冒绿光的柴诸跟前摆了一桌子吃的,对面再笑吟吟地道上一句“吃吧”,柴诸恍惚这两个字是从自己心底发出的呐喊,下意识的就照着做了。
等他捞起离他最近的那碗汤水、呼哧呼哧喝了半碗之后,被本能踢到一边的理智才慢吞吞地重新上线。
柴诸:“……”
他僵硬地、好像锈掉的链条一样一下一顿地放下手里的碗。
对面的人也在进食,他正以一个品茶的姿势端着手里的粥碗,一口一口细品,但是偏又看出好似对手里的东西毫无在意,柴诸明明确信这人这两天吃的比他还少。
当然,酒不算……
见柴诸停下、那人也抬头看过来。
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柴诸竟隐约从其中看出几分霍言的影子。
柴诸:!
他连忙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从脑中晃出去。
霍兄那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一粥之恩”,没齿难忘。
日后霍兄若是想通了,真愿意在他们柴家寄卖字画,他愿意只抽一成的利。
连忙把这个想法摇出脑外,再看时,对面人脸上的笑容就只剩下阴险了。
“吃吧,”那人轻飘飘道,“就里面真的下了毒,你也救不过来了。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柴诸:!!
柴诸震惊又控诉地瞪视着对面文士,眼神里的意思大抵可以被译为“你看着人模狗样的,竟然下毒?!”
但是震惊控诉完了之后,又觉得这人的话果真十分有道理。
活都活不了了,那比起做个饿死鬼来,当然做个饱死鬼更合算。
于是,柴诸一时吃得更没有心理负担。
严介见状,却忍不住笑。
和柴襄锦不一样,柴家这小子还真怪有意思的。
他想着,气息却一时有些不稳,低低地呛咳起来,好半天才勉强平复了下来,实在是这些年作践自己的身体作践得太狠。
另一边柴诸吃得专心致志,完全没注意对面这点小插曲。
这一桌席面摊子铺得虽大,但到底照顾了久未进食之人,并没有什么不易消化的油腻之物。虽然柴诸这会儿最想啃个酱肘子,但是饿了这么久,有的吃就行,他也不挑剔。
倒是对面的严介,他本没什么食欲,但是对着这小子狼吞虎咽的吃相,竟然也喝下去大半碗粥,直到脆弱的脾胃泛起隐约不适,他才将碗放下。
看着对面的进食速度缓下,那小子也终于恢复点儿仪态教养,不像是最开始那样上手就抓,严介琢磨着也差不多了。
他开门见山道:“你们过来,是为了查敬宁王谋反一事吧?”
柴诸:???
!!!
“噗——咳——”
“咳咳咳——咳——!!!——呕——”
第52章 权佞22
严介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柴诸一口呛住, 直咳得惊天动地。
说实话,柴诸非常怀疑这人是嫌弃毒药见效太慢,想直接把他呛死。
不得不说, 若是后者, 这人真的差点成功了。
虽然差点没了命, 但柴诸还是坚强地把自己救回来了,没能让对方的阴谋得逞。
他冷静地抹掉从鼻腔喷出来的米粒, 在抬头看向对面那人,看表情格外镇定,但也可能是因为震惊过了头, 而露出的一片空白。
但是很显然对面的文士并没有想到后一种可能性,他甚至因为对方现在的表现而暗暗点头,将因为刚才的剧烈反应而降下去的印象拉上来些许。
如果柴诸知道的话, 大概会疯狂摇头拒绝——
不!他一点也不想要这种莫名其妙的肯定!!
不过这会儿,柴诸已经完全无暇关注这些细节,他满脑子思绪乱转:从“这个人在说什么瞎话?”, 到“你以为这样小爷会信?未免把小爷想得太简单”,再到卑微地“这个人不会醉酒还没清醒吧?”……
柴诸从被震懵了的状态回过神来, 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
却绝望地发现,对面人是认真的。
也就是说, 除非对面这人是醉傻了说胡话,或者沐浴的时候脑子进热水烫坏了。
他刚才说的事就是真的,或者起码在这人眼中、是真的……
一般人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而这人现在眼神也清明、一点都不像傻了的样子。
但正常人有哪个谁会把“谋反”挂到嘴边、还这么轻描淡写?!!
柴诸:!!!
不管是不是真的,柴诸还是试图挣扎一下。
他酝酿了好半天, 最后却只能干巴巴道:“兄台说笑了。”
身处敌人阵营, 严介并不太想浪费心思和这小子多加纠缠。
“你不必疑心我的身份, ”
他食指拇指抵在桌上轻叩了两下, 又抬手将一块玉牌递给柴诸,“你将这东西给他,他自然会明白的。”
柴诸:???
……谁?明白什么?
被塞来的这玉牌材质似玉又似金,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柴诸也叫不出名来,但他肯定如果拿去卖一定会卖个好价钱。
可看清是什么之后,柴诸只觉得这东西跟块烙铁一样烫手,他只恨不得立马把这东西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
这牌子上写了个字。
——霍。
柴诸:“……”
他果真不该去京城找爹的!如果他不去找爹、就不会遇见山匪,如果他不遇见山匪、就不会被霍言搭救,如果他没被霍言搭救、他就不会……
反正就不会有后来这一系列的糟心事儿。
他现在觉得自己还不如死在山匪手里呢。
谋反的事是那么好掺和的?一个不留神就是抄家灭族!柴家的家财已经足够他吃喝玩乐十辈子都花不完,他吃饱了撑的才会掺和到这种事儿来?!
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这人连“霍言”的身份都调查清楚了,这会儿再装傻必然在无用处。
他也不知道对面的人到底还有多少耐心,只能咬着牙看过去,低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是真打算以他为威胁,让柴家参与进这种事来,柴诸便是当场撞死、也不会给他这个把柴家拉下泥潭的机会。
对面苍白瘦削的文士瞥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你们混进来的法子确实不错。”
柴诸:???
“混”、进来?
——是说霍兄吗?
但是他的猜测刚刚冒出来,就被严介接下来的话否定了,“以你柴家少当家的身份,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柴诸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了。
这人说的是他、说他是“混进来”的?可他明明就是被孟午抓来的……
不、好像不太对。
先不提孟午竟然都撕破脸了,为什么还不快动手以绝后患,就是这么大一片私牢,还有里面的各色人手,他就不觉得是他那位养兄能弄出来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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