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起伏不定。
它近在耳畔,如此熟悉;又似相隔遥远,穿越了千年时空。
最初无法领会它的含义,只是本能地倾听。
那里面蕴含着刻骨的思念,缱绻的深情,不灭的期待。
那样动听,温柔而执着。
话语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再是单调的虚无,日复一日,黑与白也因它而流动,世界璨然生辉。
我静静地等待,等待它的每次出现,带来更多奇迹和希翼。
始终如期来临,它从未让我失望过。
渐渐地,已被混沌吞噬的记忆悄然回归。
首先想起了晨——我宿命中的伴侣,在我心底打上烙印的存在。
想起这熟悉动人的声音正是源于晨,它持之以恒地在我耳边回响。
我完全听懂了他的话语,听他低低唤着我的名字,告诉我关于他每日的经历,他的得意,他的烦恼,他无法阻断的深切想念。
我硬如磐石的身躯也隐隐有了知觉,至少我能感觉出他的怀抱,他是怎样紧紧搂着我,似欲与我融为一体。
我的伴侣竟然实践了誓言,给予我数百年忠贞不渝的爱……
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第一次痛悔如斯,第一次想狠狠咒骂自己一顿。我是何其幸运,又何其愚蠢。
难以想象他是怎样经受漫长的孤独,忍受煎熬和磨折,守着与死人无异的伴侣至今。
又过了些时日,晨开始把自己的血注入我石化的胸膛。复苏的过程相当缓慢,我仍是一尊坚硬的石像,他却锲而不舍地给我血液。
无法再忍耐,我必须做点什么。
趁晨离开房间,我用意识召唤我最忠实的守护者,将他从沉眠中唤醒。
“王,我在。”沉睡三百年之后,夜逻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回应我。我们之间无需太多言语,似乎那场生死诀别根本不曾发生过。
“夜,为我办件事。”
……
房中一片寂静。
长长出了口气,我自睡棺中坐起身,活动了下四肢。
僵硬的感觉已经消失,我终于赶在晨的生辰,凭借意志力完成了身体的复苏。
专门为晨安排的生辰晚宴正在举行,我岂能错过。
穿上夜逻为我准备的黑色礼服,戴上银色面具,我步入了宴会厅。
悠扬的乐曲回荡着,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我,无人发出声响。
一袭黑袍的晨正端坐在宝座上,瞪大了眼眸看着我走近,俊美的面庞泛着光辉,翡翠色的眸子如此可爱迷人。
他微微颤抖着,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可以请您跳支舞吗,我亲爱的殿下?”我伸出右手,微笑着躬下腰。
“如果我说不呢?”
我知道亲爱的,你在生我的气。
即使你说不,我也会一再请求,直到你答应为止。
让所有人作为见证吧,我在你面前单膝跪下,恳求你的宽恕。
晨,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曾经不相信爱情,是你创造了奇迹,让我看到真爱的力量。
曾经不懂怎么去爱,伤了许多人也伤了自己,是你让我领悟爱的真谛。
如同此刻,你流着泪握紧我的手,欢迎我归来。炽热,执着,坚强,包容,就是你赋予我全部的爱。
没有爱,责任和使命也失去了意义,空洞而苍白。
晨,你可愿意和我再度相守,完全信任彼此,直到时间的尽头?
纵使时光变迁,斗转星移,那份羁绊早已牢牢相系。
请相信,这一次拥你入怀,我再不会放手。
以爱为证,你就是属于我的,最重要的存在。
血色永夜,此爱无边。
(完)
第156章 番外篇:沙之炽焰(夜逻vs奈奈)
为夏晨特别举办的生辰晚宴落幕了,意义深远,宾主尽欢。
历经三百余年后,血族太阳——佩文蒂斯的回归重新燃起诸多人的快乐和希望。
时过境迁,许多东西已悄然改变,但并非全部。
奈奈走上观景台时,见到一袭红袍、迎风静立的绝色身影,不由痴了。
夜逻的星眸长久凝视着远方,随意披散在身后的墨色长发摇曳起舞,红袍飘飞。
漫长的等待即使只为这一刻,也是值得。
“夜,风大了,不早点休息?”奈奈温柔的嗓音响起。
夜逻回过头望着少年,语气淡淡地:“睡了三百年,我更想好好地看看世界。你先休息吧。”
这一瞧,目光不禁在奈奈俊美的面庞上多停留了一会。
半晌,夜逻微笑起来。
或许不该再把奈奈当作少年。虽然外表青春逼人,身为混血儿的奈奈已有三百多岁,以血族判断亦属成年。自他身上透出的成熟气质同样不容忽视。
目不转睛看着夜逻的笑容,奈奈无法移动。半晌他低了头,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自己的睡袍。
“夜,既然你说想好好看看世界,明天跟我去个地方吧。”
他的话令夜逻扬起了眉梢,略显诧异。
“两位殿下特批了我们的假,两天时间。请你跟我一起去,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夜逻眯起美目寻味地盯了他一会,再度微笑:“……好吧。”
奈奈也笑了,笑容灿烂。
兴奋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奈奈望着隔壁房间内半敞的睡棺,胸口仍旧怦怦直跳。
暗夜之主啊,请赐予我力量吧,让明早快些到来……
嗒嗒……嗒嗒……
强劲的马蹄践踏着大地,绝尘而去。
太阳落山后夜逻醒了,掀起车帘望向窗外。
黑色马车在人界中奔驰了一整天,此刻,正在清朗的月光下继续向北行驶。
眼前的景致越来越荒凉,绵延的山嵴线,广阔的戈壁滩,再过去便是浩瀚无际的大沙漠。
夜逻看着窗外的景物,奈奈则入神地看着他。
纤长微翘的睫毛在他的眼帘周围投下梦幻阴影,唇角微扬,夜逻的脸上渐渐显露出意外、兴奋、忧伤交织的情绪。
奈奈将手按在了他的肩头。虽然什么也没说,夜逻已经明白了此行的目的地。
接近沙漠入口,他们下了马车。
两人并肩而立,远眺着影影绰绰的沙漠深处。夜空显得格外高远,月色下起伏的白色丘壑宁静而冷漠。
“要进入沙漠的中心区域,路会不太好走。”
“你找了它很久吧?”夜逻转头看着奈奈,眸光灿若星辰。
“认出它确实费了点劲,我们走!”
奈奈主动抓起他的手。两人施展瞬移,飞速掠过大大小小的沙丘,掠过蕴含着阳光热度的重重沙海。
夜逻一路上都很沉默,但奈奈感觉到他与自己十指紧扣。
近了,近了。
眼前出现横亘在沙漠中心的大片废墟。灰色的城墙,高耸的泥塔,长长的街道,残垣断壁……依稀可见昔日的气派繁华。
在破败的城门前夜逻伫立良久,突如其来的大风吹散了他束起的长发,恣意飞舞。
曾经盛极一时的古孚罗国,犹如一个神秘的传说,完全湮没在历史的滚滚风沙中。
两人并肩踏上半埋在黄沙下的街道,走向古城深处。
在一片外观看上去像宫殿的建筑群前驻足,这里也是古城中保存最为完好的所在。
夜逻静静地站在宫门前,任由风沙迷蒙了双眼。
这里就是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留存着最初的欢笑和痛苦的记忆。父王,母亲,兄长们……一张张自眼前晃过的容颜恍若昨日。
母亲居住过的后妃宫位于西侧,留下最多回忆的地方。
残缺的泥墙外卧着十来匹休憩的骆驼,建筑内透出油灯的光辉。
一阵阵男人的粗声喧哗传入耳中,夜逻眉梢一动,大步向前。
建筑四角堆满了洗劫商队的战利品,一群沙漠中的亡命之徒正散坐在地,大吃大喝庆祝。
一袭红袍的修长身影出现在门口,犹如燃烧的火焰。男人们不约而同抬起头来,被酒气熏红的双眼如同恶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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