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应和:“就是,我要是能吃上这么一餐,叫我明日死都成!”
美味佳肴谁不爱,何况是一日两餐只有豆饭咸鱼蔬瓜的下人。
郑鸣从别院的厨房吃饱饭,正要返回主院,奴仆的议论声正好被他听去,嫉妒之余,心中还颇为费解。
他当灵公子的侍从有些时候了,从没见过灵公子将食物分享左右随从。
郑鸣念念有词:“好一个藏室奴,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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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圉场依山傍水而建, 范围极广,圉内养着数十匹骏马,此时马群正在湖畔吃草, 一长排马厩就建在临湖的一座小山上。
圉场,是国君养马的地方。
今日,圉场的马厩旁停靠着一辆四驾马车, 车身装饰华贵,正是公子灵的车乘。两名马奴提水, 抱着草料,喂食拉车的四匹骏马。
马厩后头有一条石子路, 一直向下走,能看到一大片平坦的空地,空地用木栏围起来, 有意分成三条土道, 那里是练习御车的场地。
越潜与御夫卫槐同坐在一辆两驾车上,卫槐将手中握的辔绳分成两份, 他自己握一半, 另一半在越潜手中。
“听闻你们云越山多地少林子又密,道路不好行车。我们融国不同, 不懂御车什么事也干不了。”
卫槐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御夫,他不急于教学,跟越潜唠嗑, 也不嫌对方沉闷。
越潜说话有云越口音,别第的人都清楚他不是融人,卫槐见多识广,从口音上,辨认出他是云越人。
“远的不说, 就是公子叫你进城去工坊取些漆碗漆盆,总不能走路去,那回来天都黑了。”卫槐轻抖辔绳,发出一声口令,驾车的马儿得到命令,缓缓前行。
越潜学卫槐操作,他第一次驾车,一点不慌,说道:“云越南地是密林,不便马车通行,北地有车。”
“我年轻时是个士兵,也曾出征云越——公子叫我传授你御术,我会仔细教你。你要记住,好御夫都会善待马匹,不能像那些莽夫,只懂得鞭马,老马能吃苦,任你鞭打,要是遇到新马,难免翻车伤人也伤马。”
前方出现一个拐弯,卫槐发出一声悠长的口令,同时牵动辔绳,两匹拉车的马齐整地向左拐,动作协调。
卫槐便就这么在唠嗑之中,传授越潜驾车的技术。
他当然不会随便收徒,传授越潜御术,是公子灵的命令,他不仅不敢违命,还必须得用心教。
卫槐手把手教学,在这处练习场所,带着越潜跑了七八圈。
“今儿学得差不多,明儿再让你试试独驾,你执辔,我坐在旁边指点。”卫槐将马车赶往马厩的方向,他们用来练习的两驾马车归圉场所有。
越潜应道:“是。”
“不是老叟自夸,只要不愚笨,经我手教导,十天内准能学会御车。”卫槐跳下马车,将辔绳交付一名马奴,他仍在滔滔不绝说着。
越潜话少,尤其显得他话多。
公子灵在泮宫读书,午后不需要用到马车,卫槐便带越潜到圉场学习御车。往时午后的清闲时光,御夫也好,随从也好,都会待在泮宫门外,无所事事等待差遣。
越潜当然不愚笨,而且他挺好学,有人肯教,他便用心学。
练习大半天,不说卫槐有些倦乏,马儿也感到疲惫。
卫槐下车,到井边提水洗脸,越潜留在那辆两驾马车旁,他照料马儿,给马儿喂水。
想要驾驭好马车,必须熟悉马儿的习性。
即将入夏,天气日益炎热,卫槐坐在一棵树下休息,用手扇风,瞅眼喂马的越潜,心想这小子还挺上道。
“老槐,快过来帮我瞧瞧,这匹伤马怎么医治。”
马厩里传出圉官的声音
“圉场不是有马医,叫我有啥子用。”卫槐边说边走进马厩。
他是名老御夫,老御夫都有些能耐,懂得相马,也懂得治马。
马厩最里头站着一匹病马,马体消瘦,腹部有一道深深的伤口,似乎曾被什么物品捅伤,创口已经溃烂。马儿伤痛难受,狂躁不安,时不时嘶叫。
卫槐有些心疼,念叨:“是匹好马,怎么给伤成这样?”
“唉别提了,摔的,连车带马翻进沟里。”圉官一脸忧愁,他朝马厩外头——泮宫的方向努嘴,压低声:“前日泮宫学生过来练习御车,好几匹马受伤,幸好人没事,要不我这个圉官就别当了。”
泮宫里的学生出身高贵,不是王族子弟就是公卿之子,这是摔坏马,要是摔坏人,圉官肯定得下狱治罪。
马儿摔伤受到惊吓,十分暴躁,具有攻击性,人不便靠近,卫槐隔着木栏,将马儿的伤势仔细观察,告知圉官医治的法子。
“我这方子,搁别的伤马身上准能治愈,这匹马受伤时日已久,就难说了。”卫槐不敢保证能治好。
之前马医治疗效果不佳,圉官只得听从卫槐的偏方,死马当活马医。
走出马厩,卫槐看眼天边偏西的太阳,想着该去泮宫接公子昭灵,往马厩一侧望去,越潜已经站在公子灵的马车旁等候。
这小子不声不响,做事有条不紊。
卫槐上车,并对本该跟车的越潜叫道:“坐上来,我分你两辔。”
这是要驾车上路,可不是在圉场练习,驾驭的也不是练习用的马车,是公子灵的豪车。
老御夫真是艺高人胆大。
越潜登上马车,稳稳执住两股辔绳,他面色平静,和卫槐一同将车驱出圉场。
马车缓缓前进,执辔的越潜姿势标准,动作沉稳,卫槐早看出来,越侍瞅着沉闷寡言,但脑子转得快。
跑完一条不那么平坦的山道,往前便是一段平直的大道,这条大道再往前就是泮宫,越潜将手中的辔绳交还卫槐。
他得下来跟车行,不便再坐在御夫的位置。
趁着交接时,车速被放缓,越潜翻身下车,身姿矫健似豹,卫槐咋舌称奇。
夏日里,马车车厢不像冬日有挡风的屏障,它四周敞开,方便通风。
今日泮宫门外停放的马车比往日都多,而且其中一辆马车极为华贵,从规格看,乘坐的人不是普通的公子,身份更为尊贵。
果然,当昭灵顶着晚霞从泮宫出来,他身边是一位盛装的年轻男子,正是太子。
昭灵与太子相辞,走向自己的马车,太子的目光跟随,站在马车旁的卫槐立即躬身,将头低下,见太子如同太阳,不敢直视。
越潜还没来得及低头,察觉到太子扫视而来的目光,那目光似刀,又快又利,已经避无可避,越潜干脆端起脸,目光无畏,平视对方。
太子的眼神冷厉,不怒而威,他也许认出越潜,也许没认出,只是不满下人的无礼?
四目相视时,越潜确信太子认得他。
融国太子有一双犀利的眼睛,而且有极佳的记性,让人避无可避。
太子今日亲临泮宫,泮宫的学官受宠若惊,此时他周边围绕着数名学官、学生,他从越潜身上收回目光,侧头与身侧一名近侍低语,不知道是在吩咐什么。
昭灵敏锐捕抓到兄长的神情、动作,他的猜测和越潜一致:兄长多半是将人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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