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酒阑从他的话中听出了那么点不好的讯息,犹豫着道,
“老夫教女不善,今后一定多加管教,无尘尊又何必为了一点私人恩怨而放弃掌门之位?”
他以为洛君荣还在为今日花镜所说的话生气。
洛君荣早在离他十米开外的地方就停住了脚步,闻言诧异的笑了笑,
“江宗主以为我是为了这个?”
江酒阑反问,
“难道不是?”
“不,”
洛君荣闻言摇摇头,
“不止……”
他说的是不止,而非不是,燕情心里默默吐槽,看来白日里花镜的账他还是记着了。
江酒阑听见洛君荣的话,脑子一下顿了顿,
“我不记得与无尘尊有过恩怨。”
“你记不记得都无所谓,我记得便好……”
洛君荣说着抬起了手中长剑,身上的魔气便像是得到了号令一般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江酒阑,你与我的恩怨不止一件,害过我的人也不止一个,不过没关系,账总是要慢慢算的。”
传说虚空镜可窥天下秘境开启之方位,亦能寻到密钥身处何方,江酒阑费尽心机找到了破解鲸落生息阁结界的方法,却没料到洛君荣也在此处。
他似乎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意,全身都进入了戒备状态,面上却还是不慌不忙,强装镇定,
“无尘尊,今日我若是出事,浮云宗难逃干系。”
燕情闻言都不得不佩服江酒阑了,上辈子洛君荣被诬陷堕落成魔,满宗上下无一人相助,哪怕是掌门也选择了冷眼旁观,他这不是往洛君荣心口上插刀么。
更何况,上辈子一百余年,这辈子一百余年,洛君荣守了浮云宗二百余载,有什么恩什么情,也早该还尽了。
剩下的话燕情已经没心思听了,他知道,江酒阑洛君荣二人之间今日必定要死一个。
只是洛君荣虽已修炼到至尊神玄,但身中九幽禁术狱,实力不免大打折扣,更何况江酒阑身为望月宗宗主,实力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洛君荣未必能赢,江酒阑未必会死,只怕是一场恶战。
燕情思及此处,忽然闭上了眼睛。
也许,洛君荣死了更好……
他死了,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大的威胁也就消失了,他死了,自己就不必整日提心掉胆惶惶不可终日。
总而言之,洛君荣死了,对燕情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二人似乎已经打了起来,锐利的玄气夹杂着破空声时不时的从耳边擦过,燕情不动声色的又往墙边靠了靠,把敛息术发挥到了极致。
他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亦无法分清谁占了上风,却不难感受到战况的恶劣。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燕情感觉身体都僵了的时候,伴随着江酒阑的一声闷哼,终于是停止了。
“哐啷”一声响,是长剑掉地的声音,燕情闻声瞬间睁开眼睛,却见洛君荣依旧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就见洛君荣的身形忽然晃了两下,最后倒向了地面。
“师父!”
燕情见状瞳孔一缩,赶紧飞身上前把人接住了。
第30章 疑窦
洛君荣身上魔气外泄,身上虽然没有伤口,但经过方才恶战,玄气却是压不住体内的九幽禁术狱了。
燕情没忍住看了看躺在一旁早已断气的江酒阑。
对方左手从手肘处被齐齐砍断,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剑伤,洛君荣剑法刁钻,每出招一次必能削掉他身上一块血肉,江酒阑现在身上就没有哪个地方是完整的,地上七零八碎的全是他的血肉组织,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睁得老大。
燕情看见他,就仿佛看到了以后的自己,因为洛君荣如果活下来,自己会比他惨一千倍一万倍……
这真是令人忧伤。
燕情抱着洛君荣,只感觉自己抱了一个人形杀器,对方体内的魔气像是赶着投胎一样,争先恐后的往他身上钻,不多时双手就覆了一层冰霜。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燕情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犹豫多久,直接抱着人飞身上了白玉台。
他做过那么多次烂好人,哪怕是临沂,自己也帮过多次,一个尚未害过自己的洛君荣,为何救不得。
燕情修炼天水决一向是稳扎稳打,有着上辈子的经验,他如今已经练到第二层,只是用来给洛君荣疗伤,到底还是勉强了。
剑池中的血水因为他身上外扩的内力而泛起细细涟漪,血腥味愈发浓郁,燕情与洛君荣掌心相对,内力游走全身,一点点替对方梳理起经脉中紊乱的玄气。
洛君荣身上的极寒之气顺着二人相触的掌心直攻心脉,燕情脸色骤然一白,飞速的开始运转内力,只是到底比不上魔气入侵的速度,没过多久他身上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世万物者,厥讳神阳,丹定百汇,气入天灵,心室无忧,吐纳太川,感乾坤五岳,杂念祛然。
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天水诀第三层心法,燕情不得已开始一边修炼一边替对方疗伤,否则到时候洛君荣没救回来,他自己也得赔进去。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体内魔气的减弱,洛君荣体内原本被压制的玄气开始本能的运转了起来。
根据外界传言,他应当是至尊神玄之位,九丹十二品,然而他身后却只升起了一颗浅金色的玄丹,就连玄气也是浅金色的。
这并非是洛君荣修为出了问题,而是因为他已经融丹了。
神玄十二品,一步一登天,世人皆以为将神玄练到十二品后便是至尊神玄,但其实不尽然,只有将九颗玄丹全部炼化融合成本命玄丹,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至尊神玄——半神之躯。
按照书中的剧情,洛君荣起码还要六十年才能成功融丹,燕情没想到对方重生了连带着玄气也这么逆天,生生提前了一个甲子的年岁,传出去不知要震惊多少人。
既然对方已是半神之躯,性命自然无虞。
燕情感受到洛君荣体内的玄气已经开始自发游走,便缓缓收了内力,而他自己也因为魔气淤积过甚吐了一口血。
燕情拭了拭嘴角,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心想剩下的大半个月时间他怕是都得用来化解体内的魔气了。
因为害怕洛君荣醒过来看见自己,燕情走的很急,所以没注意他起身的时候洛君荣的手动了动,扯下了他腰间从不离身的玉佩。
翌日清晨,燕情正在房内打坐调息,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他闻声睁眼,全身进入了戒备状态,
“谁?”
“我,”
临沂不耐烦的敲了敲门,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睡觉,该去演武台练剑了,去晚了可是要挨罚的。”
他要不是看在燕情昨日帮自己扫地的份上,才不会过来叫对方起床。
燕情听出来是临沂,顿时松了口气,他将外衫脱下松松垮垮的披在肩膀上,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去给对方开门。
“既然时辰不早了那你还不赶紧去,管我做什么?”
燕情打了个哈欠,懒懒的靠着门框,压根没有一点想动的意思。
临沂看见他,忽然将脸凑近,狐疑的盯了半天,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燕情闻言身形一顿,他挑眉摸了摸脸,
“有吗?”
“有,”
临沂指了指他,
“你不仅脸色白的跟鬼一样,双唇也是毫无血色,像是被女妖精吸干了精气的蠢书生。”
燕情闻言脸色微妙了一瞬,最后对着临沂嫌弃的摆了摆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赶紧走赶紧走,别打扰我睡觉。”
临沂问,
“你不练剑啊?”
“你都说我被女妖精吸干精气了,我还练什么,躺屋里等死好了。”
别说练剑了,燕情现在拿剑都费劲,他说完转身进屋直接往床上一躺,把被子一卷裹成了毛毛虫,睡得不知何其舒适。
临沂见他脸色真的不好,只以为是昨日比武累着了,撇撇嘴伸手替他把门带上,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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