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钩[重生] (下)(16)
墨远差点没站稳,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连慕枫紧张地冲进来:“怎么了?”
阿十给墨远拍背:“阿爹着凉啦!该喝药了!”
连慕枫想到昨晚墨远衣衫都没穿就冲出去,越发紧张起来,大步走过来伸手摸摸他额头,见没有发烧,微微松口气,又道:“一会儿若是咳得厉害,我就替你去医谷拿些药过来。”
墨远面上微热,避开他的手,边咳边道:“没事,不要紧。”
连慕枫忙给他倒了水送过来,墨远接过来喝了,总算舒服了些,正要将茶碗放回去就见连慕枫再次伸手过来,他怔了怔,茶碗就被连慕枫拿走,他看着连慕枫殷勤备至的模样,越发不自在起来。
阿十搂着他的脖子:“阿爹,我们去吃早饭吧!”
墨远回神,笑了笑,看看铜镜中的自己已经面色如常,这才抱着他去饭厅。
三人用过早饭,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进城了,有两个爹爹陪同,阿十特别高兴,一路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童言稚语引得墨远时时发笑。
墨远待阿十一直很亲近,但之前更像大孩子带小孩子玩,今日却明显多了几分孺慕之情,阿十还小,自然体会不到,连慕枫却是明显感觉到了墨远的变化,心知他是相信了阿十是他亲儿子,却怎么都猜不透他对自己的看法,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三人在街上四处转悠,给阿十买了不少吃的玩的,到晌午时见阿十饿了,便挑了家馆子进去用饭。
里面不少人都认得连慕枫,纷纷起身抱拳招呼,甚至还有认得阿十的,也与阿十招呼了两句,阿十记不清那么多人,伯伯叔叔一通乱叫,不过阿十一直赖在墨远身上,这让许多人都大感惊讶,有的暗中猜测墨远的来历,有的想出声询问两句,还没开口就看见墨远走动间露出的腰间玉佩,顿时明白了——原来是流云医谷的人,这么面生,不是二公子就是四公子,不过据说四公子特立独行,顶着一头短发,那面前这位应该就是二公子了。
连慕枫主动向几名熟人介绍:“这位是在下的好友,流云医谷二公子。”
一时不少人过来招呼,墨远不得不一一应对,待上了二楼雅间后总算觉得耳根清净下来,他朝连慕枫瞥一眼,笑了笑。
连慕枫心知他是嘲笑自己那句“连家堡近几年才闯出些名堂”的话,不禁讪讪然。
掌柜亲自过来招待他们,将菜单摊开,笑道:“不知二位贵客想用点什么,鄙店能供应的菜都在上面了。”
阿十坐不住,扭来扭去,墨远将他放到椅子上,转头看向菜单,目光立即被菜单上的字吸引住,面露诧异。
掌柜眼明心快,捕捉到他的神色,忙笑着介绍道:“这菜单可是谢公子的亲笔题书,全天下那么多酒楼客栈,也就鄙店有这份殊荣。”言谈间流露出几分不引人反感的骄傲。
墨远并不知道谢公子是何方人士,不过还是点头赞叹了一番,随即又有些疑惑,心道自己写的字都没法见人,怎么还懂得鉴赏别人的书法了?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这么一想,忙咽下其余未出口的夸赞。
连慕枫以为他是在疑惑谢公子的身份,便问掌柜:“谢公子是哪位公子?”
文武殊途,江湖人士不了解谢公子实属常情,掌柜并不惊讶,笑着解释道:“谢公子是晟王的小儿子谢兰止,谢公子书画双绝,文采风流,实在是个妙人。”
一听“晟王”二字,连慕枫立刻凝聚心神,还想再打听两句,就听楼下忽然热闹起来,阿十好奇将窗子推开,闹哄哄的议论声顿时涌进雅间。
“城门口贴的告示你们看了吗?圣上立皇太孙了!才下的旨意!”
“皇太孙?可是窃钩大盗谢容禛?”
“都哪年的老黄历了,还窃钩大盗,谢容禛可是林知秋的学生,岂能以盗相称!”
“都立为皇太孙了,将来可是要……你们脑袋不想要了敢直呼其名!”
“嗨,天高皇帝远,怕个甚!咱们混江湖的哪天不将脑袋别在腰上走?”
“管他立谁,横竖不干咱们的事,喝酒喝酒!”
墨远不经意间看到连慕枫眼底隐有笑意,眉梢微挑:“连兄?”
连慕枫昨日在路上便得了消息,早已高兴过一回,但今日能与墨远一起听到这消息,虽然墨远失忆了,但人却实实在在坐在身边,他便忍不住再次高兴起来,他看向墨远,笑道:“今日阿十生辰,该庆祝一番,点菜吧,看看可有中意的。”
墨远疑惑地看他一眼,没有多问,笑着应了一声:“好。”
第107章 【归】连少堡主回来了!
一日很快过去, 连慕枫与墨远带着玩得尽兴的阿十回到宅院, 此时天色已黑,墨远便没提回医谷的事, 三人照旧同榻而眠。
阿十玩累了很快就陷入香甜的沉睡, 墨远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想到躺在旁边的人毫无怨言地给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儿子,就觉得愧疚沉沉压过心头。
连慕枫侧身靠过来, 在黑暗中看着他, 有心想说些什么,耳中却忽然听到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 神色顿了顿, 低声道:“我出去一下。”说着起身下榻。
一只信鸽停在窗外, 连慕枫走出去,信鸽立刻飞过来跳到他手中,他取了信直接就着半明的月色看,待看清上面的寥寥八个字后, 脸色瞬间变了。
“皇宫有变, 郑谦失踪。”
情形究竟如何并没有写清楚, 这消息显然是匆忙之中送过来的,连慕枫飞快返回屋内。
墨远看他神色有异,坐起身看着他:“可是有急事?”
“是。”连慕枫看了看呼呼大睡的阿十,又看向墨远,“阿十得跟你去医谷住些时日了,我要带人去一趟京城。”
墨远见他说得匆忙, 没有多问,点头应了:“好,夜里凉,我就不叫醒他了,明早我再带他回医谷。”
连慕枫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舍,又似乎有些愧疚,只是这一眼太过短暂,不待墨远仔细品味他就很快收回目光,转身匆匆出门,刚牵了马出来,便见墨远站在门边,不禁愣了愣,忙道:“夜里凉,你快进去。”
墨远对他露出笑容:“一路顺风。”
连慕枫心里瞬间热起来,忍不住大步走过去,伸出手臂将他紧紧抱住,力道大得恨不得将他嵌进胸口。
墨远瞪大眼,下意识抬手推他,竟没推得动。
连慕枫收紧力道,在他耳边低声道:“对不起,不会有事的。”说着干脆利落地将他松开,转身跳到马背上,策马疾驰而去。
墨远看着他融入夜色的背影,没明白他那声道歉究竟从何而来。
翌日,墨远带着阿十回到医谷,阿十对于连慕枫的突然离开不以为意,似乎早就习惯了,他一进医谷就嚷嚷着要去见师爷爷,听说师爷爷出门了倒是真真切切失落了一回。
墨远觉得不可思议:“阿十,你不怕师爷爷么?”
阿十有些不解,歪着头眨眨眼:“师爷爷不可怕呀!”
墨远心有戚戚,摸了摸他的头。
有了阿十的闹腾,医谷里着实热闹了好些天,只是这份热闹没能持续太久,流云那边忽然出了事。
那时墨远正带着阿十在湖中划船捉鱼,岸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豆子匆匆跑来,面色惊慌:“二公子,出事了!大公子喊你回去!”
“出什么事了?”墨远大惊,立刻将阿十抱起,足下轻点,飞身往鹊山那里赶,半路正巧与匆匆出来的鹊山和另一条路上赶来的覃晏碰上。
鹊山急道:“师父那里可能出事了,你们留一个人下来照看医谷,一个跟我走!”
“我去!”墨远将阿十塞给覃晏,叮嘱了几句,好在阿十很懂事,见大家都很焦急的模样,便乖乖点头,“阿爹早点回来!”
墨远在阿十头上摸了摸,翻身上马,见鹊山扔过来一件披风,便伸手接过披在身上,随后拉起缰绳一声轻喝,冲到门口时看见那里有一黑一白两匹马正焦躁地喷着鼻息,正是唐塘的小黑和流云的银霜,墨远一颗心顿时往下沉。
师父和四弟的马回来了,人却不见踪影,究竟出什么事了?
鹊山让人将小黑牵进去,留着银霜在前面带路,二人三骑飞快地离开医谷,只是这一路并不平顺,他们半途莫名遭遇埋伏,好不容易解决脱身却耽搁了不少时间,等找到人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两人看着被师父抱在怀中昏迷不醒的四弟,脸上齐齐失了血色。
“回去再说。”流云神色冷肃,抱着唐塘上马,接过墨远的披风将唐塘裹紧,当先往医谷赶去。
一行人匆匆回到医谷,唐塘的昏迷将所有人都吓坏了,流云沉沉的脸色更是吓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医谷里忙乱了一阵,很快恢复有条不紊,众人围在唐塘的小院外焦急等待,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见屋子里的人出来。
夜深人静,年纪小些的已经忍不住打起了瞌睡,在这份寂静中,外面传来的马蹄声便格外清晰,守在小院门口的阿春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没过多久,马蹄声入了医谷,在湖边停下,接着便有沉稳的脚步声越靠越近,隐隐有阿春的说话声传来:“师父正在里面呢,阿十小公子在偏室,可能已经睡着了。”
阿春一直是鹊山在教导,但他名份上的师父是墨远,众人一听便猜到是连慕枫回来了。
连慕枫与阿春一同往里走,边走边问:“怎么都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阿春挠挠头:“我也不清楚,公子脸色阴沉得吓人,没人敢问,四公子昏迷不醒,看样子像是中毒了。”
连慕枫蹙眉看向紧闭的门扉,心知眼下这架势绝不可能是中毒那么简单。
此时他无人可问询,又帮不上忙,便去偏室看了看阿十,他这一路披星戴月,几乎没怎么合眼,跟着去京城的心腹回来后就去归顺堂歇息了,他不放心墨远和阿十,直接赶到这里来,此刻坐在柔软的榻上,看阿十睡得香甜,不禁生出浓浓的困意,实在撑不住,便和衣在阿十身边躺下。
翌日清晨,流云终于将唐塘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只是人依旧没有转醒,天色渐亮,师徒几人草草吃了早饭,流云又回到唐塘身边,不仅要亲力亲为喂唐塘喝药粥,还直接将几个徒弟打发出去。
墨远站在门外,难掩震惊:“这真是师父?不会是别人易容假扮的吧?”
鹊山眯起眼,慢悠悠道:“师父不对劲。”
覃晏点头:“嗯!”
这时阿春挤过人群蹭到墨远身边:“师父——”
“我何时收你为徒了?说多少遍怎么就记不住呢?”墨远无奈,将一脸委屈的阿春推到鹊山跟前,“把你疯徒弟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