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一直都知道,所以这次才会以神奇的松子为契机,劝齐佑回家看看。
不过菲尔倒没想到这松子还与齐佑的血脉亲人有关系,也没想到齐佑最亲的家人不是离开了家乡,就是离开了人世,现在见到的唯一一个血脉后辈,竟然还断了亲。
好在刘犇还是愿意亲近他们,而不是直接疏远。
不过今天他们在这个地方也不适合高兴,所以四人只是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往里走。
公墓外还有很长的一段石板小路,周围都是草地,这里是车不被允许进来的。因为公墓远离大道,就是为了避免尘世的嘈杂侵扰到亡者的清静。
王凤晶对齐佑说:“我听小犇说了,你是璐娘的侄子,我以前和璐娘关系也不错,有想问的,我可以告诉你。”
“那太谢谢您了王姨!”齐佑感激道:“我想知道我小姑姑生前过得怎样。”
“早先年是苦的,家里顶梁柱一走就不见踪影,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养,她一个女人,打工活都挺累,后来苟奇和双月做生意了,她才闲了下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人闲下来后反而容易多想,或者是早些年积累的病,小犇两岁,还是三岁时就走了。”
王凤晶仔仔细细地说着些齐璐生前的事,其他人都静静地听,周围只有风与草叶窸窣的声音。
这样一直走到公墓门口,王凤晶才停下叙述,朝门亭的一个老人招手。
“老古,好久不见啊,你还没有退休呢?”
老人和王凤晶年龄差不多,但他显然眼神不太好,记忆也不行了,他眯着眼看着王凤晶好久,才迟疑着问:“王姐?”
“不是我还是谁呢!你都在这工作几十年了,一把年纪了啊!”王凤晶说。
“嗨!真是你啊,”老古微笑着叹了口气:“好久没见着你了,现在看着比我还年轻些,今天是来?”
王凤晶:“看看我姐妹璐娘,齐璐。”
“哦…齐璐啊…欸!你可算来了!”老古反应有点慢,这时候才恍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巴掌:“幸好你们来了!”
“怎么?”四人都被他这话弄得一愣,紧张起来。
“快快,过来,”老古招呼着几人进了公墓大门边的办公室:“齐璐的公墓使用期限已经过了一年了,怎么都联系不上家里人,管理都说要迁出了,我作保说你们肯定是有事耽误,才拖到现在,但等到过了年,我作保也没用了。”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王凤晶和刘犇也是惊了一下,就更别说齐佑和菲尔了。
老古把他们带到管理处办公室,工作人员听说他们来续费,就帮他们查了一下。
“怎么现在才来,当时家人留了这两个手机号,但一个都联系不上。”
刘犇看了下,其中一个是他母亲刘双月的,联系不上很正常,因为母亲过世后手机就成了遗物,和其他东西存放在一起了,也没人用,早就没电关机了。
另一个,刘犇也不是很眼熟,王凤晶看了下说:“好像是苟奇早些年的手机号,如果联系不上,那就应该是他换过了,我听双月说过一次,他有好几个手机号,有的用得久的就废弃了。”
就算电话联系不上,但如果苟奇一年、两年内有来看望过,管理这边也会提醒他续费的,既然没有,那只能说明,不论是齐璐一手养大的苟奇,还是抛弃妻子后刚回来几年的苟闻,近两年都没有来看过齐璐。
刘犇和王凤晶只觉得心里复杂,而齐佑则拿出了菲尔买给他的松花精油,放在鼻下深呼吸,可见心情之不平静。
“续费吧,”刘犇说:“能不能一次性续几百年的?”
“我们这边规定是不能的,首先我们墓地管理方的使用年限也有限制,到了期可能会换管理公司,其次续费时的价格会随市场价格变动,所以只能定时缴纳。”
“那把联系方式改了行不行?这联系方式是我爸妈的,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王凤晶、齐佑、菲尔:……也是,璐娘的儿子苟奇,真和死了差不多。
“原来是这样,”管理人员叹了口气:“行,报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吧,我改掉。”本来要核对信息的,但前俩人都一年没联系上了,想核对也没办法。
刘犇报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齐佑也走过来说:“另一个换成我的,我是齐璐的侄子。”
齐佑对刘犇说:“我来续吧,这是我该做的,我欠小姑姑太久了。”
三十多年了,齐佑现在还能想起那时候的小姑姑,她气喘吁吁地找到他,把一个荷包塞进他怀里,说:“好好照顾自己,不论别人怎么看,你记得我永远都是你的小姑姑。”
如果没有小姑姑,就没有现在的自己。齐佑一直很清楚。
刘犇没说话,把位置让出来。
齐佑给齐璐的墓地续了费用,而后四人才站在了齐璐的墓碑前。
齐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有些恍惚。小姑姑老了些,但长相并没有多大变化,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就像她还在时一样。看看下面的生卒年月,小姑姑去世时距离他离开家乡也就十几年而已。
刘犇看齐佑不说话,就先开口了。
刘犇:“奶奶,我是小犇,很久没来看你了,你看这是谁来了?”
王凤晶:“璐娘你肯定不认得了,但我可记得,你说过你很想念他的。”
“小姑姑,是我,齐佑,”齐佑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有点颤抖:“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我还是和以前一样胆小、没用,害怕再看到家里人的表情,就一直没有回来。”
“当年你借给我的钱,我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还上。”
其他人都不再说话,菲尔拍拍齐佑的肩膀。
齐佑抹了一下脸:“谢谢你小姑姑,我离开家乡后找到了要和我共度一生的人,真的,很感谢你……”
刘犇和王凤晶走到一边,不去打扰他们。
齐佑低着头,看着墓碑,他的发红的双眼中充满了悲伤,颤动的双唇呢喃着什么。菲尔一直陪在他身边,揽着他的肩膀,手里拿着齐佑的精油,随时平顺着他的呼吸。
等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齐佑才说完了要说的话,也可能他有要说不完的话,只是一时之间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王凤晶也拉着刘犇回到墓碑前,和璐娘说了一些家里的近况,说说小犇的店,说说小犇在村里搞的建设,说说村子四周的桂香松有多美……默契地,没有一个人在齐璐墓前提到苟闻和苟奇。
回去的路上,齐佑也一直问着和齐璐相关的事,王凤晶很热心,一一解答,但这其中就必然会牵扯到苟奇了。
齐佑叹气:“要是我早点回来,也能管着点他。”
“管着没用,他的本性是压不住的,”刘犇说:“早晚有一天会爆发出来,都一样。”
王凤晶:“对,庆幸的是璐娘没有看到这样的苟奇,也不知道苟闻的事,她生前最后几年过得还算平顺。”
走到外面时,刘犇问齐佑:“齐叔,你要去见见苟奇吗?我知道他们的住址,也知道他公司的地址。”
刘犇很清楚,遖尡他和苟奇有仇是他的事,是因为苟奇背叛了他生身母亲刘双月,但齐佑与苟奇之间应该是没有仇恨的。
“不,”齐佑摇头:“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当然,我并不怀疑你们说的内容真实性,我都不想见他。”
“他不止背叛了你的母亲,他也背叛了小姑姑的养育之恩,你和他断亲是对的。”
刘犇点点头,他也觉得自己改姓是对的,打苟奇几顿同样是对的,而且今天听到奶奶和齐叔说起齐奶奶的事,还觉得自己打得还是太轻了。
硬了,拳头硬了,刘犇想:不知道苟奇养好了没,还想再找个机会打他一顿。
到了停车的地方,刘犇让他奶奶先上了车,然后看向齐佑:“齐叔,我相信您和菲尔叔的为人,但我们合作的话,必要的合同还是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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