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顾云空大笑。
看来他不仅看出来了,而且还不出声制止,此刻听见自家师尊拳头嘎嘣响,竟然在他身旁哈哈大笑。
这要是换成季明旸,纪随风估计早就一拳头给他锤过去了,偏偏现在在身边的是顾云空,虽然欠揍,但又……不太舍得打。
顾云空一向是古板正经的模样,如今倒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儿,笑弯了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
说来他总是自持严肃,对门中弟子也多严苛古板,是来从没人细看长相——当然,纪随风也不敢。
但如今看来,虽然他平日里极其严厉,但弟子们却忍不住与他亲近,实在是因为这温柔含情的双目太过蛊惑人。
这谁下得去手嘛!反正纪随风不行。
顾云空见他不知道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便敛了笑容解释道:“其实我在席间不阻止,也只是见大家其实都挺喜欢师尊的,就舍不得制止了。”
纪随风不服气道:“我又不会打他们,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顾云空温柔道:“不是舍不得他们,是舍不得打破师尊被人喜欢的样子。”
闻言怔住,纪随风脑子里有一瞬的空白,自己……被人喜欢吗?
“他们其实都很喜欢师尊,”顾云空接着说:“只是往日里不得亲近,便自行以为难以接近,但席间您不讲架子与大家同座,还能接过外门弟子的吃食而夸奖,或许您自己不以为然,但于他们却是很珍贵的一次体验呢。”
纪随风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可喜欢的呢?性格乖张孤僻,对人也冷言冷语,就连对这世界自己最亲近的人——顾云空和季明旸,也是外表随和好性,实则内心冷漠至极。
他敢说,若是这个新世界自己逛完了,玩厌了,哪怕这师兄弟二人没啥自保能力,只要需要,他也还是可以毫不犹豫的丢下他们,就像母亲当年丢下他一样。
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又冷漠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那是他们不了解我。”纪随风回答,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走进人群中间,在热闹的小镇中淹没自己。
百花齐放,万灵谷的弟子们各执一花,或讲解或演示,再把手中的宝盆放置在前方高台,给观看的人一人一个法签,随他们各自心意投票选出今夜的百花之主。
热闹极了。
纪随风把手里的法签递给了身边纠结的小孩儿,让他悄悄地投了两票,自己找了片屋顶跳上去,吹着冷风,看着天边冷月。
屋下的人们忽然一阵哄闹,又是鼓掌又是大笑。
低头一看,竟是两道熟悉的身影。
席弘和路雪瑶被人群围在中间,人们手上花朵、手绢的都丢给他们以示祝福,花前月下,一对璧人,还真是很美好的场景呢。
“席师兄可终于主动开口了,”顾云空提着两个酒坛找了上来,在纪随风身边坐下,“他和路师妹互为倾心,师尊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纪随风接过他递过来的酒,纯酿混着花香,在月光下光闻到就能醉上半宿。
按说起来,纪随风还没正儿八经的喝过酒,从前没有机会,来到这里后也没有特意想要去尝一尝。
如今端着沉甸甸的小酒坛,在香味的吸引下学着从前电视上看到的情景灌了一口……
“咳咳咳……这酒闻着这么香,怎么入口竟然这么辣?”
顾云空兴许是不知道他没喝过酒,见状一愣,也端起自己的酒喝了一口,却是入口清洌,花香扑鼻。
“第一次喝酒的话,师尊还是慢点品。”
“咳咳,”纪随风佯作老气横秋的摸了摸下巴,转移话题:“他俩啊,眼神恨不得长在对方身上,谁都能看出来吧。”
顾云空嘀咕道:“是吗,可同门师兄弟们却都没发现。”
纪随风嗤笑,想也不想道:“那是他们没经历过,这种事见多了经历过就懂了。”
原本纪随风只是随口一说,顺便想调侃一下这位往日里不苟言笑的大弟子,又加上此情此景,不免脑子里多了些风花雪月,但一想起自家徒弟正儿八经的追女孩……
算了算了,什么样的女孩儿才配得上顾云空啊,反正路雪瑶是不配的,纪随风摇摇头想。
若是顾云空的话,一定要是个温柔善良又可爱的女孩儿,不然这门亲事自己可不同意!
纪随风稀里糊涂的想着,眼角瞥见顾云空闷头喝酒没看向自己,便端起小酒坛小心的又尝了一口,咂嘴一抿,果然品出了一丝回甜,连忙又尝了一口,才逐渐品出味来。
顾云空不知道他在脑中已经编排起自己的故事了,兀自陷入沉默,忽然低头猛灌了一口酒,有些没头没脑的问。
“师尊也……也这么喜欢过别人吗?”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说一下更新频率,基本是隔日一更,周末偶尔都有(最近工作有点麻烦,所以估计是没有orz.)
第21章 救命稻草
“我么,”纪随风唇角带笑,抬头看着天上一轮孤月,喝了口酒道:“现在想起来,我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吧。”
人总要有活下去的理由,或为了亲人,或为了朋友,亦或者为了自己。
纪随风从前是有的,母亲,还债,家,满满当当。
可随着母亲躺在冰冷冷的商贸大厦前,他所有的理由就都没了。
家没了,母亲没了,连高额的赌债都没了——那个名叫纪为的,人们称之为父亲的人,替他还了债。
纪为说会给他一个家,每次对外讲话都“诚挚地”表达了希望他回家的愿望。
纪随风不去,学校就给他单独设立了宿舍,在纪为的授意下,宿舍内一切用具都准备好了。
面对着一屋子崭新又昂贵的衣被器具,纪随风面无表情的把东西全都扔到了楼下垃圾桶,回到家挑挑拣拣,把能用的都搬了进来。
他搬了两天才基本搬完,原以为要把房子退给房东,谁知被告知房子已经归到了自己名下。
纪随风只觉得恶心,妈妈在的时候对他们不闻不问,现在妈妈在众目睽睽下死了,他反而体贴起来。
纪随风甚至有些怨恨他妈妈,难道她觉得这样自己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就能称心如意的用那个男人的钱?
看着被搬得七零八碎的两居小屋,再也不会有人一边念叨他乱扔一边好脾气的去收拾,屋子里静悄悄的,再也听不到那句“儿子”,也再听不到断断续续小心又压抑的咳嗽……
纪随风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又重新起身把弄乱的物件放回原位,然后出门,认认真真的把房间上了锁,从此再也没打开过。
他有时候会想,他妈为什么不带他走?
她是认为自己可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世上活着?还是认为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叫那个男人一声“爸爸”?
她一个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不害怕吗?
学校的教学楼有三栋,左右两侧分别是初中部和实验楼,中间最高的一栋是高中部,足有十二层楼高。
纪随风的班级在三楼,他却总喜欢往顶楼走。
他坐在楼顶的天台泥筑栏杆上往下望,看着楼下只有自己一节手指头大小的人来来去去,禁不住想,那商贸大厦上三十多层的是什么样呢?蚂蚁?小虫?
后来他发现,坐在高处看人会上瘾,他从一开始只敢看一眼,到后来几乎每个大课间都忍不住上去看,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看着人来人往,风吹日落。
反正现在学校也不会管他,哪怕他就是天天不去上课了,也没有人敢说他一句,他可是商贸集团老总的私生子,校园里传开了,却从不敢当着他的面议论指责半句。
他忍不住一天又一天的往天台走,坐在那里,吹吹风,晒晒太阳,淋淋雨……
他时常会在天台上想,她有没有像自己一样在那楼台上坐这么多天?
可她怎么会跳下去呢?跳下去是什么感觉?会疼吗?跳下去的话……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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