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那时,作为临时代理队长的她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在那极短空隙里传进来的信息。
信号转变为声音,那是再普通不过的机械声。
那个声音说:“能活,别放弃。保存能量,准备配合。”
冷漠,平淡,毫无人类感情波动的机械声。
身份同样不明。
那一瞬间,整支被困小队都像重新活了起来。
他们没人去探究这个声音的身份,没必要,也没时间。
他们保存下最后的能量,强行打起精神,一队四人重新集合,做好战斗准备,去等待那突然出现的渺茫希望。
结果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们真的等到了。
天知道当他们看见谭栩阳只身一人破开屏障时有多么震惊!
如果没有那位陌生指挥的话语,他们不可能在被救瞬间立马就与谭栩阳实现配合,更不可能抓住那近十只无人舰机信号紊乱的短暂时机完成逃离。
苏杨不免回想起七个月前,当海青小队突然出现在濒危的她的面前时,大抵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苏杨向来是个性子比较直的人,她问:“你这三天都在找这位指挥官?听说不光查遍了这段时间内所有指挥的任务记录,还直接闯进科研部,跑到了颜部长面前。”
谭栩阳眉头一挑。
“那不叫闯,我是堂堂正正从正门刷卡走进去的。”
“关于他的情报,我把知道内容全都已经上报了。其他方面我也不清楚,那位指挥官给我们的指令可比给你的少多了。”
苏杨想了想,“总指挥部的人问过吗?能合法远程连上我们通讯频道的人应该只有他们吧。而且你的报告里说,他使用的还是特别权限。”
男人的手指轻点桌面。
这双手修长而瘦削,骨关节的轮廓十分清晰,手背上青筋蜿蜒,随着手指微动,一节节掌骨也在皮肤底下清楚可见。
“总指挥部总共也就那么些人,全问过。”谭栩阳说。
“比你小一两届的适应期指挥官呢?”苏杨问。
“我向下翻了五届指挥的任务简历,没有哪个看起来能有这实力。”
苏杨默了默。
谭栩阳见她确实不知道什么消息,也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便打算起身离开。
苏杨叫住了他。
“等等。如果到时找到了他,能不能跟我说一声?”
男人一眼扫来,目光危险得很:“想干什么?”
“我们没有和你抢指挥的打算,只是想要当面感谢一下他。”苏杨说。
危险气息这才敛去。
男人颔首:“可以。你们有新消息也记得通知我。”
“好。”
离开训练区,谭栩阳走在舰板上。
自从完成任务回到十一舰之后,他就一直在尝试寻找救援过程中突然出现的那名机械音指挥官。
那名指挥官一共给他下达了两条指令。
第一条,直中屏障构筑的核心。
第二条,则是算准屏障破坏后会出现的能量紊乱现象,随手一划,便将唯一的逃离路线给他指了出来。
准确狠辣,一击即中!
谭栩阳是天才单兵,同样也是优秀指挥,从小到大从未真心佩服过谁。
但一回想起这两条命令,那种刺激战栗的酥麻感就会从脚尖起窜上头皮,就连心跳和呼吸都不自觉地加快三分!
就是这种感觉。
指挥就应该是这样!
十一舰现在这样规规矩矩教出来的所谓正统指挥官根本不配被冠以指挥之名,他们顶多算是个行动指挥者!
像他,纯种单兵,随随便便学了几年,竟然就能挤进指挥总榜前二十名。
那些连他都比不过的所谓正统指挥官们,一二十年来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东西?
像是下棋一样按着情况背谱吗?
废物!!
这些事情每次想起都能让他烦躁不已。按照十一舰的小队制度,一队五人必须挂有一名指挥,五名单兵不能成队。
但要和那些战局分析能力还不如自己的“指挥”们组队,还要他听他们指挥?
呵,笑话。
谭栩阳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听从过指挥的命令了。他是很多指挥合作过不错,但包括这次许煌在内,他们指挥的其实只是队里的另外三名单兵。至于他,一向是不算在内的。
他甚至极其认真地考虑过,要不干脆自己挂上指挥位,招够四个单兵,从名义上来讲也算是符合了小队制度。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还可以再多等一阵。
那场指挥带来的兴奋感三天都没能消下去,稍一回想,就如同电流窜过全身。
谭栩阳恶狠狠地想,等找到这名指挥,非要将他的底子探个明明白白!要是真能合他心意,到时谁都别想跟他抢!
就算那是其他队的人,他也非要去跟那支队伍碰上一碰,把人抢过来不可!
*
生活区一区正值夏末,大大的虚拟太阳顶在头顶,却又不觉燥热。
蓝白色的圆鼓鼓鸟儿扑腾着翅膀停在一处窗台外。窗台看不到房间内的情况。一席窗帘将它遮蔽得严严实实。
短短的鸟喙哒哒哒地啄在窗户上,但想要敲开这窗户无异于痴鸟说梦。
小鸟歪了歪头。
这一处的窗帘已经三天没有拉开过了。
它在窗台上站了很久,三只细瘦的小脚爪紧紧抓着窗台的栏杆。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窗帘实在没有动静。
这才失望地扑棱翅膀飞离窗台。
岑初在床上睁开了眼。
幽深得不可见底的暗紫色眸子里一片冰寒。
他又闭上眼睛。
“扣扣扣。”
岑初没动。
“扣扣扣。”
岑初睁开了眼。
“扣扣扣。”
“别吵。”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音量也微弱得传不出五米就完全消散于空中。
“扣扣扣。”
岑初想起自己在连接任务战场之前已经关闭了房间内的所有智能设备,没有办法通过语音控制大门。门也被他完全反锁,没有办法从外面打开,最方便的开门按钮也需要他起身才能够得着。
岑初:……
他在敲门声中重新闭上了眼。
敲门声坚持不懈地响着,就连频率都完全一致。最后,岑初实在不堪其扰,他紧抿着唇,用尽力气才从床上撑起身,靠坐在床头,伸手拍在墙壁上。
轱辘轱辘。
128号送货员推着小货车走进玄关,小心翼翼地向房间里探过头。
“岑初先生?”它轻声地问了一句,这时反倒生怕惊扰了屋内人。
这一探头,对上的便是一双冷得不像话的眼睛。肤色雪白的长发美人拉着半边被子靠坐在床头,唇色也白得跟珍珠一样。发丝些许凌乱地披在肩头,那双没有感情的眸子正是从两撮头发之间向它瞥来。
小雪人一缩头,头上的两根小树杈跟着晃了晃。它弯下身,从小货车里抱出一袋东西,轻手轻脚地放到岑初床头。
它看了一眼墙边乱成一团的工作台,很快收回目光。
小雪人用它那脆脆嫩嫩的声音轻声说:“岑初先生,多日未进食需要先吃点流体食物,应急药物也都给您带来了,都是浓度最低的药剂,使用方法和顺序都附在里面了。”
它今天不像之前几次一样活泼又话多,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地将食物和药物全部拿了出来,也不再象征性地问一句要不要送岑初去医院,岑初醒来之后需要的所有东西都已经齐备在此。
看来是真的怕他不小心就死了。
岑初身体上虽然难受得很,思维却是无比清醒。他漠然地想着,下一句话,大概就该邀请他见上一面了。
没出意料,小雪人替他将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好之后,它小声说道:“等您恢复过来后,安全部部长希望能够邀请您一起喝杯茶。”
岑初没有应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它放完东西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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