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听到他毫不掩饰的碎碎念,欲言又止。
晏承书发现了:“你哪一头的?”
系统立马点头:“对对对!晏晏不是那种人!”
这才是他的好搭档,多可爱的小天使。
晏承书一言难尽看向药碗,赵景巍正在试温度,按照正常流程,就该端过来了。
晏承书企图挣扎:“陛下日理万机,不要浪费时间在这种小事上。”
专注试温的赵景巍动作不停:“太医说你身体虚弱,即便伤养好了,也还得每日温补。”
那你可真是个大好人:“我不过是个前朝余孽,那些好药材浪费在我身上也不合适。”
赵景巍手上动作微顿:“你不是余孽,朕和柏溪、康宇已查明你在匈奴三月所做的事情,于公于私,你都是功臣。康宇今日本打算求见于你,但太医说你得静养,朕便做主给拦下了,再过些时间,等你身体大好,再相见也不迟。”
他说话间一直密切关注晏承书的表情,在说到功臣二字的时候不期然撞到对方微蹙的眉头。
赵景巍表情不变,心却慢慢沉下来。
晏承书确实是在听到功臣两个字的时候开始皱眉的,在心底跟系统后悔:“你说我挡那一箭干什么,仗都打完了,我抹个脖子多快的事儿,搞得现在被赵景巍当救命恩人,死也不能死,好被动。”
“晏晏也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啊,赵景巍是稳定巍国的基石,他受伤说不定会影响晏晏的评分呀!晏晏这么做是对的!”
晏承书眼泪都要被说下来了:“统儿你真的是个小天使。”
赵景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本好端端坐着的青年,眼底突然泛起泪光,一双姣如明月的眼眸看着虚空愣愣出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一瞬间爆发出惊人地委屈,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愧疚。
他心上像是被狠狠重击。
一个永远背脊挺直,如玉一般高洁的人,究竟是经历怎样的事情,才会露出那般示弱的神态。
赵景巍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哪里引起了对方的伤心事。
但那脆弱就像是昙花一现,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或许是不想让人发现。
赵景巍下意识回忆那个表情。
箭伤那般可怖,却一声都没吭过的人,骤然露出的脆弱表情。
半晌,赵景巍道:“康宇让朕代为说声谢谢,他在匈奴三月,从未受过饥寒之苦,本以为是匈奴不敢怠慢,却不曾想过匈奴狼子野心,若非你的相助,他活不到现在。”
嗯?!他们是这么理解的吗?
晏承书扼腕。
他刚一到这个世界就抽中了逆天光环,因为玉石自带温润特质,他完全不怕冷,倒是康宇,一到就倒下了,搞得他连夜想办法把自己多余的棉衣拆了给缝康宇被子里去,生怕自己完成任务的基础保障凉在初期。
这事儿非得说他帮康宇就算了,但那个又干又涩的草面饼子,他根本咽不下去,每天只好在系统那边领低保吃面包过日子这样子。他吃面包这事儿又不能让土著看见,他不吃的草面饼子不就给康宇了吗。
康宇那么老大一个体格子,不吃多点得饿死吧。
晏承书是有些愧疚在身上的,按照原剧情,原主被拉去喂马,康宇自然也是跟着,累是累了些,但饿极了还能吃马草充饥。要是因为他躲避喂马把对方饿死,任务也凉了啊。
晏承书拒不承认自己在赵景巍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他算是发现了,要是按照赵景巍这么说,如果他不是当事人,都觉得对方真是好伟大,简直比圣母还要玛利亚。
晏承书立马撇清感恩:“让他不要多想,我生来不怕冷吃得少,并不是故意做那些。”
赵景巍知道对方不会承认,便不进行无意义的争执,随口找了个别的话题聊着。
“这个国家百废待兴,朕初接手,已是目不暇接,唯有在你这里能获得片刻安宁。”
晏承书有些警惕,这种话听起来有点诡异。一般聊着就有些危险,他最好是不和赵景巍交心的。
当下在心里呼唤系统:“统子!你有加载处理政务的模块吗,快帮我想办法用工作替代赵景巍的谈心!那些话题太危险了容易谈出感情,他不直,我还是直的!”
系统马上给力,给晏承书当在线国务处理官。有了靠山的晏承书当即把话题转移到政务上,果然赵景巍不再说那种奇怪的话。
两人交流许久,直到夜深,晏承书频频哈欠,赵景巍才离开。
高大稳重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屏风处,人已经在半梦半醒之间的晏承书没有忍住,突然问了句:“陛下,我能选择自己的死亡吗?”
赵景巍站定许久,没有回复,只道:“睡吧。”
晏承书没听见,他已经睡着了。
没有哪个社畜在聊了那么久工作之后还能神志清醒。
*
回到寝宫的赵景巍精神饱满,让周喜点了灯继续伏案。
和晏承书一趟聊完下来收获满满,赵景巍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成果。
前一任帝王看似花团锦簇,等他真正把皇位抢到手里才发现国库有多么空虚。折子里各个地方都在要钱,他倒是想给,国库现在比他兜里都干净,能拿得出什么。
听晏承书建议,他挑了些不那么着急的放到一边,真正着急的,全都放在案头。
实际上在篡位之前他便知道,真正富有的不是皇室,是世家。
但世家哪有那么好动,一个庞大的世家比皇室更为可怖,皇室在明面上当傀儡,世家却藏得很深,若是不能一网打尽,便是后患无穷。
世家……
修长有力的手指略微收紧,扣在奏折的硬壳上,那双手上布满早已愈合的陈年旧伤,勾勒出一双独属于久经沙场的将领的沧桑大手。
黑沉眼眸微阖,无人看清,鸦羽般的眼睫下,波涛汹涌的杀意。
*
卯时,赵景巍准时上朝。
朝堂上许多宴国老臣,在宴国那样一个乌烟瘴气的朝堂身居高位,或多或少手里都不干净。新朝新帝,这些人能留下,归根结底,赵景巍差人。
皇帝只有一个,换就换了,整个朝堂那么多人,他拿什么换?
他家世代出将才帅才,唯独没有一个擅长政务的。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柏溪,但也就放到户部一个地方,别的位置还是空着。
昨夜他和晏承书畅谈,如获至宝,可对方哪有什么可能当他的幕僚。
宴国老臣擅长见风使舵,初时战战兢兢,待发现他离不开他们之后,做事就又开始松懈了。
赵景巍命人将名单收集起来,每日都在想着如何处置,却无可奈何。
昨夜意外和晏承书聊出些章程,心里火热,就想赶紧实施。
退朝后,他留下柏溪和康宇到御书房商议。
柏溪脸色憔悴,眼眶通红,眼下有淡淡青黑,昳丽五官没精打采,一看便是一整夜未曾休息。
趁赵景巍还没到,康宇观察了他一会儿,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柏溪打了三个哈欠。
“你熬夜审讯宴国余孽了吗?”康宇问道。
柏溪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他确实熬了一整夜,前太子晏承望和前二皇子晏承明两兄弟斗了一辈子,即便互相看不上眼,但默契还是有的。
在晏承书的事情上,两人三缄其口,往深了问,两人也只是咒骂小人,什么口风都没探出来。
两人口风紧到柏溪都怀疑他们说的是真的。
可即便不想承认,他也觉得,能在匈奴做出那些事的晏承书不应该是他们口中那种贪生怕死的小人。
所以柏溪又连夜审了其他皇室。
宴皇便是最后一站。
这位享受惯了的前皇帝没有一丝骨气,看到他来,便吓软了骨头。
“柏尚书,令尊的事朕、我,我是真尽力了!都是晏承书那个逆子!非得将令尊贪污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还闹到外面去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朝堂上那么多人看着!不处理我没法交代!”
“但即便这样,我也依旧爱惜柏老尚书,虽然将晏家流放,可对老尚书在是仁至义尽,没有将他的罪名告知百姓,待我百年之后,柏家还能回到朝堂,继续开枝散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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