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舟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狗子远离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于,在1976年夏天,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五年过去,顾北舟也是一个八岁的小朋友了。
这个年纪,其他孩子都还在读一二年纪,他就已经小学毕业,可以读初中,让整个小尖山都好生稀罕。
但由于顾北舟年纪实在太小,他考上的初中并不想让顾北舟入学。
这个时候还是很混乱,初中只有县城有,大队去的学生基本上只能住校。
一个八岁的孩子,住校和正值青春期的少年朝夕相处,太容易受到欺负。
现在的很多学生,其实和混混,是没有两样的。
当然有一部分是从各个公社小学考上去的好学生,但更多的是县城当地的坏学生。
家长忙着上工根本没时间管小孩,都会把小孩塞进学校。
至于分数不够,那可操作空间就多了,“借走”一些没钱人家的好学生分数就可以。
反正每年都有大把的乡下学生因为家里没钱,考上了也不会去读初中。
所以现在的初中是很乱的,一个小天才在学校意味着是活靶子。
这是学校给出的不让顾北舟去读书的解释。
狗子知道顾北舟可能无法跟自己一起上初中的时候愣住了,第一时间去看顾北舟的反应。
但他没什么表情。
这很正常,自从顾北舟五岁以后,基本上所有的事都能自己做,脸上的表情就开始少了。
狗子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出声安慰,“宝儿,没事,你年纪大些了还是能去学校的。”
顾北舟点头,随后紧紧盯着狗子。
“狗子哥,你要去读书吧?”
狗子拍了顾北舟脑袋一下,“说了多少遍了,叫安哥!”
然后他点头,“肯定啊,不然我考满分干什么。”
顾北舟心中缓缓露出笑意,面上还是很紧绷。
“那我呢?”
狗子愣住,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只是一个人,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人要照顾。
“啊这……对啊,我去县城读书,宝儿你怎么办?”
狗子脸上露出愁容,却完全没有想过就此不读书,留下来陪着顾北舟。
他咬了咬牙,“要不这样,我们去县城初中旁边租个房子,我也不住校,和你一起住外面,正好也可以卖瓜子。”
这五年下来,他们四人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只学习,至少已经把瓜子这个行业辐射到县城。
不再是以前只有节假日来卖,平日里都有在卖。
这也对亏了狗子他们家是孤儿家庭出身,才能做小贩。
顾北舟却摇了摇头,“不行了狗子哥,这两年政策越来越紧,去县城卖瓜子太危险了,还是在小尖山周围卖一卖就好。”
他早就想收缩卖瓜子的事业,如今也正好提出来。
狗子也是懂政策的,多亏了顾北舟经常拿着报纸给他看。
听到不能在县城卖瓜子,狗子有一种损失了很多钱的心痛感。
但他是相信顾北舟的判断的。
“难怪刚放假我想去县城卖,你拦着不让说怕错过通知书。”
“那也没事,我们这几年赚了钱的,宝儿你就是什么都不干,哥也养得起你!”
狗子说这话时,颇为豪气干云。
顾北舟想了想,“但是我会很无聊,你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出门,你不在家我只能被关在家里。”
狗子脸一下就垮了,逮着顾北舟就一阵揉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到底想怎么样!”
顾北舟抿了抿唇,“我想就留在大队。”
狗子切了一声,搂着顾北舟的脖子,“你不早说,我以为你是舍不得我想和我一块呢!”
“留大队好啊,大家都能照顾你,你也能照顾家里生意,这样也不用担心我去读书了家里没收入来源。”
狗子突然愣住,抬起顾北舟的下巴问,“你别不是真的担心没收入来源吧?哥可告诉你,就算平时没收入,放假赚些钱肯定也是够我们生活的,你别为了这事为难自己。”
顾北舟摇了摇头,把下巴上的手甩掉,这姿势他真是不爱。
“狗子哥,你想太多了。”
“安哥安哥安哥!要我说多少遍啊顾宝儿!”
顾北舟面无表情,“那你要我说多少遍,不要叫宝儿,叫我北舟!”
狗子磨了磨牙,在放弃宝儿这个称呼和维持狗子哥这个称呼之间徘徊,最后恨恨道:“狗子哥就狗子哥,反正你不跟着我一起读初中,也没其他人会知道。”
顾北舟嘴角小弧度上扬,真聪明,可惜了……
“狗子哥,那就说定了,我留在家里,你去读初中,每周记得回来看我一次。”
狗子笑呵呵的点头,点到一半忽然顿住。
“每周回来一次?”
顾北舟当做没发现他的突然停顿,理所当然道:“对啊,不然每月一次?狗子哥你不会想我吗?”
狗子眨了眨眼,“我们以后要分开,每周才能见一次?”
顾北舟偏头,有些好像的意识到,之前他没有特别反应,可能是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然呢?”
狗子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
“宝儿,要不然,你还是跟哥去县城住吧,一个人留在家里,哥挺不放心的。”
他说着说着就来了劲,好像真的这么想的一样,完全没用意识到他在自打脸,前面刚说了留在小尖山他很放心。
“你看你才八岁,哪里能独自生活,不好不好,而且你跟哥去县城,哥晚上回来还能教你初中知识,多好,你不用空耗几年。”
狗子边说边点头,他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
顾北舟挑眉,“我说了,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太孤单了,我怕孤单。”
狗子哑口无言。
“要不然,狗子哥也可以等我能读初中,再一起去,怎么样?”
怎么样?
狗子怔愣在原地,好像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反正也不是不读,就是晚几年再读,还能和宝儿一起,不用担心宝儿不在自己视线被欺负。
可狗子怎么也说不出好字来。
他觉得自己真是自私极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愿意付出。
顾北舟静静的看着狗子,等待结果。
他希望是好的结果,证明对方摆脱了灵魂深处对他的依赖。
但如果是不好的结果,他也不会气馁,左不过是以后的世界,他都继续帮爱人慢慢矫正。
“宝、宝儿,我……”
第665章 狗子的选择
“宝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什么要选?”
狗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迷茫。
顾北舟听到十三岁的少年用着沙哑的声音问他,心有些发软。
但选择必须做!
“狗子哥,其实很好选,顺从你的心意去选,不要考虑任何外在因素。”
“你的心是怎么想的,你就怎么选,好不好?”
顾北舟说话时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心理舒缓的作用。
他不会将催眠用在爱人身上,只希望他做下的所有决定,都是自己想要的,顺从心意的,健全的。
狗子慢慢的在顾北舟的心理舒缓中平静下来,脑海中也是天人交战。
一边是顾北舟,才八岁一个人留在小尖山,负担生活还要赚钱,一边是自己,刚刚和好朋友一起考上的心心念念很久的初中。
如果自己不去,大牛以后是不是就是自己学长了?
等自己和宝儿一起上初一,大牛可能都上高中甚至分配工作了?
狗子一想到自己还坐在学堂读书,大牛和牧小五他们已经穿着大人的衣服,开始体面的工作,就有些接受不了。
“我要读书!”狗子猛的站起来,粗喘气。
顾北舟笑了,他的爱人果然是最棒的。
“宝儿,对不起,哥不能等你一起读书,真的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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