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池使了个眼色,元福便将事先准备好的钱袋塞给德如,贺池道:“劳烦公公替本王谢过父皇,本王改日再进宫向父皇谢恩。”
德如娴熟地将钱袋收好,瑞王府的赏钱向来丰厚,他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王爷太客气了。”
德如走后,贺池看着箱笼里以织锦做被面的棉被,和云清对视了一眼。
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
——
两位王爷回京,京中的气氛再次变得暗潮汹涌起来,皇帝迟迟不立储,这次又突然召两位王爷进京,百官摸不清皇帝的心思,只能暗自揣摩。
贺池刚进京便得了诸多赏赐,众人又将目光放到了这个之前备受宠爱的王爷身上,这一关注,突然便有人提起:“瑞王似乎还没有子嗣?”
皇族的子嗣出生后便要载入玉牒,众人也是这时才发现,宁州竟然一直都没有消息报上来。
“嘶……你这么一说,不止是子嗣,瑞王府连侧妃都没有往上报过啊。”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储位人选的考量中,子嗣也是很重要的一项,瑞王妃虽是男子不能生育,可侧妃诞下的子嗣也可抱到嫡母身边记作嫡子。
如今瑞王膝下空空,已是落后了其余王爷一截,难道他真的对那个位置毫无想法?
众人思来想去没有结果,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猜测瑞王身患隐疾不能生育。
官员们私下的谈论都摆到了贺池案上,贺池看着“身患隐疾”几个字,脸色异彩纷呈。
见云清在旁边抿着嘴角,他猛地凑到他面前,冷声命令道:“不准笑。”
他不说还好,一说云清便再也憋不住:“噗嗤。”
贺池近距离看着云清眼底的笑意,恶狠狠地凑上去堵他的嘴,直到把云清亲得受不住地推他他才退开。
贺池有些咬牙切齿地道:“我有没有隐疾王妃还不知道吗?”
“咳……”云清没憋住,笑意再次爬上了嘴角,贺池忍无可忍地把他抱进内室,准备身体力行地证明自己没有隐疾。
云清昨日刚被他折腾了半宿,这会儿腰还酸着,自然不能由着他来。
他敛了笑意,抵着贺池的胸口,皱着眉道:“我腰酸。”
贺池顶着满眼燥意和他对视,半晌败下阵来,伸手去给他揉腰,嘴里嘀咕道:“就知道欺负我。”
云清扬了扬嘴角,躺着让他揉了半晌,才凑过去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贺池动作一顿,有些震惊地转头看向云清,眼里惊疑不定,耳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
云清亲了亲他:“要不要?”
贺池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到云清红润的唇上,喉结剧烈地滚了滚,强做镇定地点了点头。
……
云清躺在床上,他的眼尾是红的,耳尖的红也未褪去,嘴唇发麻,后背也发麻,他往后退了退,嗓音沙哑道:“别……”
贺池抬头看他,脸上都是满足,手上轻易地拉开了他的衣带:“礼尚往来。”
云清拗不过贺池,被迫接受了他的还礼,白皙的指尖插进他的头发里,连嗓音都是破碎的。
结束后,贺池端了茶来给云清漱口,他连头发丝都写着高兴,抱着云清时不时便要凑上去贴一贴,蹭一蹭。
云清被他蹭得连最后一丝害羞也化为了无奈,他拽了拽贺池的头发,正要开口,元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国公府谢二公子前来拜访。”
来人是谢江知,贺池的旧识,也是他们制冰生意的合伙人,没有不见的道理。
贺池不舍地亲了亲云清,跟他说好一会儿便回来,这才起身离开。
云清身上发软,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他从书桌上拿起之前没看完的书时,眼神无意间落在了之前的暗报上,“没有子嗣难当大任”几个字落在他眼底。
云清顿了顿,拿起书坐到了软榻上。
他神色如常,手里的书却许久都没有翻页。
——
京城月阳坊有家江南酒馆,卖酒的是对中年夫妻,酒馆地处偏僻,来喝酒的也多是住在周围的普通百姓。
今年上半年开始,酒馆却多了一位与其余客人都格格不入的常客。
戌时已过,酒馆里只剩下寥寥几人,一名身着青袍的年轻公子掀开厚重的门帘走进来,老板娘抬头看到他,笑着招呼道:“公子今日喝什么?还是和之前一样吗?”
沈时予点了点头,自去寻了一处靠里的位置坐下。
酒馆老板搬了一个炭盆放到桌边,脸上的笑容憨厚:“公子烤烤手,酒菜马上就上来。”
沈时予笑着道谢,老板离开后,他解开身上的大氅放到一旁,嘴角的笑意却在目光触及到衣袍下摆的茶渍时淡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去?你忘了杜家的几百条人命了吗?”
“我把你救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去给人家当情郎。”
“呵,只想刺杀皇帝?你怎么杀?把他和他最在意的这天下一起毁了岂不是更简单?莫不是当了几年官,真开始考虑起百姓家国了?你可别忘了,是谁毁了你的家。”
……
郑鸿熙愤怒的质问和刻薄的嘲讽犹在耳边,沈时予垂眼看着炭盆里跳跃的火光,心绪难明。
他不在乎大瑜的江山如何,更不在乎大瑜的百姓如何,他只是不愿将那人亲手推上绝路,他的仇他自会去报,他可以眼也不眨地牺牲利用所有人,唯有那人不行。
“来了,酒已经温好了,现在入口正合适,公子慢用。”
老板娘性格爽朗,嗓门也大,一下便将沈时予的思绪拉了回来。
酒菜被一一摆上桌子,因是熟客,老板娘也不多话,嘱咐了一句有事唤她便拿着食案下去了。
温好的竹叶酒香气满溢,和记忆里的味道重合在一起,父亲爱喝竹叶酒,母亲就总是亲手酿,这样的酒香他从小闻到大。
此番回到京城,偶然发现这处酒馆的竹叶酒和母亲酿出来的味道极为相似,他便常常一个人来喝酒。
那人也曾问过他为何喜欢这平平无奇的竹叶酒,他只是笑着不说话,他们之间隔了这么多谎言和隐瞒,哪里能看得到明天呢?
他总是要死的,为了报仇他百死不辞,可那人明明也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他不舍得再利用他了。
竹叶酒入口清甜,却很快转为辛辣,后味绵长,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沈时予的眼睛也被激出了一点红。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没打算和任何人产生情感纠葛,利用起人来也毫不手软,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现在这一切却在贺澜这里失效了。
一开始他和贺澜接近未尝没有抱着利用他的想法,可最后却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是时候纠正错误了。
竹叶酒喝起来十分好入口,后劲却十足,沈时予面前摆满了酒壶,趴在桌上犯晕。
酒馆老板已经去通知了沈宅的下人来接,估摸着马车快到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提前往外走去。
他谢绝了酒馆老板的搀扶,出了门,穿过一条小巷便是大路,马车会在那里接他。
今夜月光黯淡,沈时予低头仔细辨认着脚底的路,一步步往外走。
拐弯时没注意,和对面过来的人狠狠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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