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顾东亭的身体已经好了,谁知道,在正式步入炼气的第二天,他又猝不及防的发了一场热,浑浑噩噩的烧了三天,伴随着高烧,身上还开始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发烧的那几天中,这香气浓郁得将整个偌大的顾家都淹没其中。
亲人闻到了还好,其他人闻到,就会生出绮念,让人格外尴尬。
不知道是随着年龄的增大,还是随着实力的增强,那异香的能力也越来越强,从最初只是让人尴尬,到了后来,甚至会让人神志不清,兽性大发。
顾家人别无他法,只能在地下修了个封闭性极好的闭关室,让顾东亭专门来闭关突破,以免影响他人。
这种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也无法对外人说明,顾家只能暗中查探,想要根治这种奇怪的体质,用尽了办法,最后都无疾而终。
反而是随着筑基,顾东亭自己学会了压制这种体质。
可一直压制着,也不是个办法啊,就怕现在压制得越狠,后面反弹得越狠。
顾家人为了顾东亭的特殊体质冥思苦想的时候,顾东亭沉浸在梦中,惊怒交加。
之前在辅助沈妄净化古战场时,随着煞气入体,顾东亭似乎看到了一幕幕的幻觉,亲人的死亡,顾家的覆灭,最信任亲人的背叛……
那时的顾东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雾里看花一般,清醒之后就忘了大半。
这一次,顾东亭清晰的看见了。
梦境一开始的他,与现实没有区别,除了修炼,就是忙于工作,一袭白衣,把玄学界所有年轻一辈都护在了自己身后,用实力成了玄学界名副其实的‘大师兄’。
只是很快,梦境就与现实分出了差别。
他看到现实里没见过几面的魏家魏酒酒,她自称是他未婚妻,在娱乐圈和玄学界拿够了好处,转头又说情势所迫,情非得已,哭着扑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他看到他真心爱护的妹妹顾曼灵,她与唐久相知相识,一拍即合,要将他拉下泥泞,踩着他的名誉上位;
他看到曾经慈祥和蔼的小叔一家,露出了獠牙,嫉妒着大伯家的修炼实力,垂涎着他爸的商业帝国……
最后,整个偌大的顾家,被里应外合的瓜分干净。
那些以顾家马首是瞻的宗门世家,鬣狗一般在顾家逡巡,妄图找到些许遗漏的好处。
顾东亭心里知道这只是个幻境,入障了,可他无法醒来。
梦中的情绪太过真实,真实到,他仿佛真的经历了这一切,痛苦,愤怒,绝望,还有铺天盖地的恨意……几乎将顾东亭淹没,他只能勉强在情绪的洪流中保持清醒。
看完了顾家的覆灭后,顾东亭眼前一花,他似乎又看到了什么。
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抱着一个婴儿,他随手将婴儿丢到一个孤儿院,而后消失在黑夜中。
顾东亭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梦境会出现无关的人,他疑惑之余,也松了口气,刚才的梦境太过可怖,现在他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仍心有余悸的顾东亭随意扫了两眼这个梦,直到被抛弃的婴儿逐渐长大,长成了他熟悉的模样。
那是一张刻在他骨子里,无论如何也不会遗忘的脸。
“沈妄!”
不知道怎么的,面对任何妖魔鬼怪都不会退却的顾东亭,内心竟隐隐产生了一点惧意。
梦境中的沈妄,没有他认识的那个沈妄的强大,他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顾东亭看着这个幼崽版的‘沈妄’在孤儿院里被欺负,又像一只永不服输的幼狼,死死咬住欺负他的人。
之后,反而是被欺负的沈妄被关禁闭。
顾东亭明知道是假的,却仍忍不住心头一痛。
后来,独来独往的沈妄身后跟了两个小小幼崽,他不再为了保护自己而战斗,还为了保护弟弟妹妹而战斗,明明自己也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顾东亭本以为等他们长大了,情况就会好起来。
可随着他们越长越大,沈妄的容貌初露端倪,此时他还没有未来的攻击性,身形也过于纤细,配上那一张下巴尖尖的精致小脸,漂亮得模糊了性别。
而他的妹妹刘月,也逐渐抽条,有了身体曲线。
顾东亭眼睁睁看着那些年长的管理人员眼神越来越不对……
顾东亭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他眼前一花,少年沈妄的容貌,已经换成了成年沈妄。
他躺在一个冰冷的太平间里,浑身没有一丝血色。
顾东亭瞳孔猛地一缩,那一刻,他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质疑:为什么?
为什么?从前的他谨言慎行,但行好事,不问前程,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一个结局?
为什么顾老爷子峥嵘一生,为国为民,最后被自己的子孙后代活生生气死?
为什么,他的父母从未做过坏事,反而时常做好事,最后被爱护的亲人逼死……
而沈妄,他行事看起来不拘一格,实际上只不过是努力想活着罢了,他还庇护养大了两个无亲无故的孩子。
顾东亭觉得自己的眼睛灼热发痛,他喃喃自语:“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们修行者最信因果……”
“怎么就种下了善因,得到了恶果?”
顾东亭猛然抬头,直直看着天空:“我不服!”
“我不信命!”顾东亭握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本命剑,他看着纯黑色的剑锋,想到送他剑的那人,“我绝不屈服!”
灵气灌入剑锋,顾东亭狠狠挥出一剑,那一刻,他在幻境中所看到的一切都汇聚在剑气之中,以破天的气势,狠狠劈开眼前所看见的一切。
白色剑光所至,所有画面都像是退了色,又如同被火舌吞噬的纸质画卷,在熊熊烈火中卷曲、消失。
沈妄正与顾母聊天,聊得满头大汗。
不知道怎么的,顾母活脱脱做什么人口普查一样,几乎将沈妄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
知道沈妄在唐家遭遇的一切后,顾母皱了皱眉,气势也缓和不少,她还要继续再问:“你那两个弟弟和妹妹,是你一手拉扯大……”
话还未说完,外面郎朗晴空,一道突兀的炸雷。
沈妄猛地站起来,看向屋外。
顾母眼神迷茫了一瞬:“你是,害怕打雷?”
沈妄没有立刻回答,凝神听了一会儿后,脸上露出个舒缓的微笑:“这不是打雷,这是有人突破的迹象。”
这里是顾家,要突破的是谁不言而喻。
顾母一愣,没有什么开心的情绪,反而不自觉的蹙起了眉。
见顾东亭在突破,沈妄也没有了聊天的心思,他和顾母打了个招呼,就走到了院子里,看向了雷声出现的方向。
顾母也在怔怔,根本没注意到沈妄的失礼。
几道雷声之后,一股强横冰冷的剑气横扫而过,剑风所过之处,草木生机断绝,立刻枯黄。
沈妄:“???”
顾东亭的剑意,杀气重就罢了,怎么这么重的……死气?
沈妄怎么想都无法理解。
没过多久,一股一股的剑风停止,是顾东亭突破成功了。
沈妄等了一会儿,就见顾东亭拖着剑,慢慢走来,他依旧穿着一身白衣,只短短两天没见,似乎就清瘦了不少,衣服都略微有些宽松,更显得他弱不胜衣,仙气飘飘。
沈妄刚想和他打招呼,突然愣住了。
顾东亭脸色苍白得几乎与白衣融为一体,如此的底色下,在他的眼睛下方,一粒红痣清晰可见。
白与红形成了强烈的色差,宛如点了睛的画中仙,骤然多出几分鬼气森森的妖冶。
沈妄张口结舌;“东、东亭,你这是……”
没见过突破会把人给突变了的啊。
顾东亭眼神空空,没有焦点的直视着前方,听到声音,他生锈的机器人一般,缓慢的转过头,看向沈妄。
二人对视几秒,顾东亭空空如也的眼神逐渐点亮,他定定的看着沈妄,良久,他突然笑了一笑:“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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