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阮定了定心,如赴刑场一般坐下。
一连打了两个小时。
池绪不说停,苏轻阮自然也不敢主动开口叫停,大概今天着实命背,苏轻阮无论抢不抢地主都会输牌,而他不抢地主的话池绪就一定会抢,两个小时的牌打下来,他竟然一局都没赢。
“就打到这吧。”
噙着笑,池绪眼中却冰寒一片,看不见一丝笑意。他活动活动了手腕,修长白皙的手执起桌上那柄冷硬的戒尺,问:“刚才打了多少局?”
潘熙:“六十三局。”
一百二十六下。
“……”苏轻阮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直到这时他仍心存侥幸,觉得池绪应该只是跟他开个玩笑,不是真的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手心吧?!
可惜,现实总是无情的。
冰冷的戒尺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池绪冷淡的声音从他头顶响起:“手伸出来,潘熙帮我计数。”
苏轻阮求救般地看了江海一眼,江海回了他一个有心无力爱莫能助的眼神,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杵在了一旁,一声不吭。
别说江海了,现在就算傅赫川此时此刻从天而降,苏轻阮该挨的打也一下都少不了。
似乎等得不耐烦了,戒尺又敲了下他手背,这次力度明显大了不少,池绪冷冷道:“你没听见?”
“……”实在躲不过去了,苏轻阮把手一摊,壮士断腕般闭上了双眼。
他估计自己只能挨过去这一百二十六下的零头,也就是二十六下。然而事实上他比自己预想中的还不堪一击,六下过后就疼得受不了。
手心火辣疼痛,泛着针刺一般连绵不绝的痛意,苏轻阮再也坚持不住了,眼泪鼻涕稀里哗啦地涌了出来,畏惧地把手藏在了身后。
“你按住他的手。”池绪戒尺一点,随手指了一个秦瑞。
两难之间,秦瑞很快就权衡好了利弊,果断上前,强迫苏轻阮伸出双手。
苏轻阮忘了自己平时会打潘熙多少下,不过怎么也有三五十下?刚开始二十下时潘熙总是没什么反应,打到后面也只会咬住嘴角,一声不吭,苏轻阮一直以为戒尺打人也没多痛,直到自己真真切切地挨过了六十下。
双手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又烫又痛又痒,苏轻阮哭得简直快背过气了,他手心狼狈不堪,整个人也狼狈不堪,但距离说好的一百二十六下还没过半呢。
秦瑞适时求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再打下去苏轻阮的手都要废了。
池绪冷着的脸有所松动,似乎是被说动了,点了点头道:“那你替他挨五十下吧。”
“……”秦瑞脑袋空了一瞬,有生之年第一次开始恨自己这张破嘴。
池绪打累了,秦瑞的那五十下是裴谨修打的。裴谨修手劲儿比池绪还大,五十下过后,秦瑞比苏轻阮更凄凄惨惨戚戚。
“……”江海如丧考妣,领了最后的十六下,觉得今天简直是倒霉透顶,无妄之灾!什么都没捞到也就罢了,怎么还平白无故地挨了一顿打?!
全部打完,池绪才舒心一笑,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他天真的残忍,语气极为真诚道:“确实蛮好玩的,可惜今天时间不够,不够尽兴,以后我会常来找你们打牌的。”
“……”苏秦江三人齐齐眼前一黑。
他起身,打算走了,临走前非常理所当然地偏头对潘熙道:“你跟我一起走。”
“……”苏轻阮又气又委屈,哭得根本停不下来,他打着哭嗝,努力地捋直了舌头,怒气冲天,也顾不得眼前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了,横冲直撞地大声道,“他不能跟你走,他是我的助理!!”
池绪眉头都没皱一下,冷淡道:“现在不是了。”
秦瑞也气不过,凭什么他们一行四个人里三个都惨得要死,就潘熙一个人屁事没有还一副马上就能攀上高枝变凤凰的架势。
他比苏轻阮聪明一点,语气听着还算尊重,但话语间却隐带威胁道:“池总,您有所不知,潘熙还欠我们公司十个亿呢!以他的工资来算,就算他一天不歇地再打一万年工也还不起这笔钱!他可不能想走就走!!”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池绪勾起嘴角,随手丢下一张名片。
声音很轻,回荡在偌大的包间里,却格外傲慢轻蔑,猖狂到了极点。
“你觉得我在乎这十个亿?”
比起祯河庞大的资产来说,潘熙的那十个亿确实不值一提,但是秦瑞不能理解的是,池绪竟然愿意为潘熙花这十个亿!
他愣神的功夫,池绪淡淡地抛下了一句:“律师在名片上,随时欢迎来告。”
然后抬脚便走了。
人都走了,苏轻阮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了,他手疼得厉害,只好用脚踹,一边踢东西一边咒骂。
正骂着,风尘仆仆的傅赫川突然推门而入。
第119章
望见来人, 苏轻阮不禁怔了一瞬,意外之余,他心底油然生出了两分暖意、三分感动、还有五分窃喜。
理所当然的, 苏轻阮心想:傅赫川此时此刻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当然是特地赶回来陪他的!
本来这场应酬傅赫川就是要陪他一起来的,可惜对方临时改了时间,导致傅赫川工作错不开。
傅赫川原本应该是明天早上的飞机,现在能出现在这里, 就说明他为了这场应酬加班加点地忙完了工作,临时改了签。
他是专程为他而来的。
鼻尖一酸, 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地涌出眼眶,无边的委屈与怨恨瞬间爆发, 苏轻阮猛地扑进傅赫川怀里, 抽泣着抱怨起了刚才发生的事。
人心都是肉长的, 苏轻阮也不例外。
他对傅赫川虽然谈不上什么真情实感, 但他刚刚才经历了一场来自上位者蛮横残忍的愚弄羞辱, 被迫在权势的威压下忍气吞声,伏低做小,不敢怒更不敢言。
不仅饱受侮辱, 甚至还是他主动把脸皮伸到别人脚下供人践踏, 颜面尽失。
心上的伤与身上的伤不知哪个更痛, 苏轻阮整个人既脆弱又愤怒,越回忆就越崩溃, 越崩溃就越希望从傅赫川身上得到安慰。
尽管他一直以来都心知肚明傅赫川只不过把他当替身看,但此时此刻,感受到了傅赫川难能一见的偏爱与重视, 苏轻阮也忍不住想要依靠一下这位一直以来对他还算不错的金主。
他骂了一通池绪,把自己肿成猪蹄的爪子摆在了傅赫川面前, 可怜兮兮道:“傅哥,呜呜,真的好痛。”
傅赫川皱着眉看了一眼,旋即移开了视线。尽管苏轻阮演技不如何,但也能敏锐地看出来傅赫川眼中的情绪并不是怜惜心疼,反倒是……烦躁与嫌弃。
环视了包间一圈,傅赫川眼里有淡淡的失落,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比起刚进门时的迫切急躁,他现在身上萦绕的是一股期望落空的沮丧与低沉。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另一种猜测,苏轻阮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刹那间,仿佛有一柄看不见的刀剑洞穿了他的胸膛一般,令他彻骨森寒,呼吸都万分困难。
他忽然记起了一件事,一件能解释傅赫川所有反常行为的事。
……池绪,林之汀!
“你……你不是为我来的?!”
盯着傅赫川,苏轻阮一边说话一边流着泪。
荒谬的,苏轻阮竟然在此时此刻感受到了这世上最痛彻心扉的背叛。
他被打成这样,傅赫川没有一丁点心疼怜惜,反而全都是嫌弃憎恶?
他依赖的对象心心念念的竟然是折磨他羞辱他的仇人?
他以为的特殊和重视,原来全都是他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脑补?
答案显而易见,放在以往苏轻阮一定不会这样追根究底,胡搅蛮缠,自寻耻辱,但今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折磨得他早已失去了理智,疯疯癫癫。
苏轻阮仰起的脸扭曲狰狞,表情痛苦绝望,一字一顿地厉声诘问道:“你早就认识池绪了?你是特地为池绪过来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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