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叔叔辈的应该少点刻板印象。”
悠闲的进餐气氛陡然一变,盛荀彰差点把筷子捏断,近乎咬牙切齿:“叔叔辈?”
闻录语气轻松,似乎没察觉哪里有问题,“对呀。”
他盛了碗汤,慢悠悠喝起来,味道不错,满意地眯起眼睛。
忽然,碗里多了一条青椒,闻录怔忡。
盛荀彰轻轻抬了抬下巴,“小孩子挑食长不高,叔叔命令你快吃掉。”
差点捏断筷子的人换成了闻录,他打小就不爱吃青椒,据说小孩子的味蕾会觉得青椒苦,所以不爱吃,长大就好了,可闻录长大后依然觉得青椒带了点苦味,一向不爱吃,居然被盛荀彰发现了,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叔叔,我有一米八呢。”闻录磨了磨后牙槽。
盛荀彰眼神里透出鄙视,“这样你就满意了,叔叔一米九。”
闻录:“……”拳头硬了。
“我还在长身体!”
“长身体需要充足的营养,更加不能挑食。”说着盛荀彰又夹了一筷子青椒放他碗里。
“郑阿姨,以后小闻的食谱一周至少三天得有青椒。”
在厨房忙活的郑阿姨不明所以,擦着手上的水渍跑出来,连连点头,“好的先生,我记下了。”
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闻录脸色脸都绿了,后牙槽磨得哐哧响。
“盛——荀——彰!”
盛荀彰眼神严厉地看向他,活像个批评教育孩子的家长,“不像话,怎么可以直呼叔叔大名。”
偷鸡不成蚀把米,闻录没想会被反将一军,把碗里的青椒当做盛荀彰吃掉,“好的,盛叔叔。”
“叔叔”二字加了重音,听得出他有多讨厌对方了。
原本令盛荀彰听得青筋直跳的称呼莫名悦耳起来。
盛董本人根本没察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跟沉熟稳重的“叔叔”差了至少一个闻录。
吃过晚餐,闻录准备回房间休息,盛荀彰叫住他。
“跟我来下书房。”
闻录观他神色应该要谈正事,转身跟他上楼。
一份文件摆放到桌面上。
“半夜潜入你家的人身份查清楚了。”盛荀彰把文件递到他面前。
闻录拆开文件袋,一边浏览,盛荀彰一边和他细说:“那人并非和昌集□□来的人。”
“但也不是完全没关系。”
盛荀彰端起咖啡喝了口,娓娓道来:“上次你被绑架后,和昌集团的计划破灭,便将你是我的人这个消息散播出去,现在跟我关系不对付的人基本都知晓了。”
讲到这儿,盛荀彰罕见有点不自然,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被抓的家伙就是其中之一雇佣的,他们以为我们关系匪浅,你那里可能有我公司的重要机密,想盗走。”
闻录这边也看完了相关资料,好家伙,之前他就说自己岂不是可能成活靶子,一语成谶,还真成活靶子了。
“你不能对外澄清一下我俩的关系吗?”闻录不是圣父,半点不想替人挡刀子,更无意学电视剧小说里善良的主角,顺水推舟,引蛇出洞,以自己做诱饵帮盛荀彰铲除敌人。
他没那么高尚的情操,小命要紧。
盛荀彰抬眉向闻录投去目光,平静无波,“换成你,你信吗?”
闻录沉默,他父亲是声名赫赫的富商,耳濡目染下他并非不谙世事,商场上大浪淘沙,明争暗斗,百分之零点一的机会都要争取,盛荀彰的对家好不容易在铜墙铁壁中找到一点漏洞,哪可能轻易放过。
见他愁眉不展,漂亮的眼睛失去颜色,盛荀彰于心不忍,难得出声安慰:“你不必烦忧,安心在我这儿住下,我会保护好你,交给我处理。”
盛荀彰语气寻常,好似在讲什么再普通不过的话,言语间却透出令人心安的力量,仿佛只要他在便能挥退千军万马。
闻录心尖震颤,久久无法消弭,半晌他缓缓颔首,“好……好。”
听到他的答案,盛荀彰眼里浮现浅淡的笑意。
“对了,之前绑架你的两人,一个叫丁大壮,一个叫丁强,他们是同村人。”
闻录脑中闪过他逃跑时,在院子里遇到的盲眼老人,他叫了自己一声“大壮”。
“安置我的地方是丁大壮家?”
盛荀彰错愕他居然知道,“对,丁大壮的父亲眼睛看不见,听力也不太好,一直不清楚丁大壮做的事。”
“那他家的小女孩儿呢?”闻录追问。
“她叫丁曦,是丁大壮的女儿,常年跟着爷爷生活,母亲生下她后跟人跑了,丁大壮为了找人,天南地北到处跑,逐渐开始做起拐卖人口的生意。”盛荀彰讲到此,声音遽然发冷。
闻录骇然,“什么?”
盛荀彰浓黑的双眸安静看向他,莫名安抚了闻录慌乱的心。
“他们村不少女性是被拐去的,这件事还要多亏了丁曦,是她偷偷帮被拐卖的女生把举报信交给去查案的警察。”
其实,若非闻录被绑架把盛荀彰引去,由于盛荀彰地位非凡,惊动了局长,重点关注这个案子,即使有丁曦帮忙递出的举报信,也不一定能破获大量妇女被拐卖案。
村子虽然偏远,但并未彻底与外界断掉联系,一个又一个突然出现,没有身份的女性,一个个新生儿,怎么可能半点风声不漏,期间必定有人撑起了保护伞。
这些盛荀彰隐下未说。
怪不得丁曦当初会对他说那句话。
“漂亮哥哥不能给丑八怪当老婆!”
闻录恍然大悟,因为她以为他也是被拐去给人当老婆的,丁曦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大人们估计也不会避着她,她应当目睹过许多次被拐卖的女性被迫嫁给村里的男人。
如今丁曦确实什么都不懂,但她长大后,再回想起曾经发生的一切,那一张张绝望恐惧的脸会不会成为她无法挣脱的噩梦?
何况丁大壮还让她给自己送过饭,她的动作熟练,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奇心,闻录猜测她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天杀的丁大壮,竟然让自己的女儿加入其中,她给多少受害者送过饭,又是在丁大壮怎样的教育下,失去孩子天生的好奇心。
假如换做自己,闻录或许会自我怀疑,自己算不算帮凶?
“丁曦现在在哪儿?”闻录一开口,嗓子有些低哑。
盛荀彰预料他会问,提前叫人查好了,“她父亲和村子里涉案人员都被抓了,现在同她爷爷住在村子里。”
丁老头儿只有丁大壮一个孩子,得知丁大壮干的事后气晕过去,在医院里住了几天,因为医药费高昂匆匆出院回家修养。
闻录拿起桌面上的纸条,上面是村子的具体位置,他一路昏昏沉沉,根本不清楚自己最后被绑到了哪儿。
瞅见他眼中坚定的光,盛荀彰开口:“你要去找他们?”
“嗯。”闻录把纸条揣进衣兜里,“谢了。”
盛荀彰随意摆摆手,“找到后你打算做什么?”
闻录思忖片刻,道:“至少得让孩子上学吧。”
“丁曦的确可怜,但她终究是丁大壮的女儿,你确定要帮她?”盛荀彰不觉得闻录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对丁曦的态度挺耐人寻味。
“丁大壮的罪由丁大壮自己赎,丁曦唯一的错误就是投身给他做女儿,而且还不能自己选。”闻录站在冷白的光线下,清风明月,玉树芝兰。
他低垂眼帘,长睫扑簌,眸光温润,“我逃跑那天,在门口遇到了她,她不仅给我指了路,还给了我一把糖。”
闻录笑了笑,璀璨生辉,“多亏那把糖,我才能坚持到你来。”
心弦微微颤动,不必深思也晓得闻录吃了多少苦,绑匪为了防止他逃跑,肯定不会给他多少吃食。
胸口弥漫开一阵涩意,如同咬了口尚未成熟的柿子,盛荀彰眉心聚拢,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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