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守常看他收了,一颗心也放了下来,知道东君城主也有结交之意,关远峰为自己上司,送礼要避嫌,但送同为城主的东君,联络感情,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东君满意了,也就同时讨好了这位冷面上司。
用过晚餐,周耘回了房间,看唐安辰拎了他和关远峰的行李箱上来,笑着道谢,见江容谦拉了个箱子过来,先检测了一回有没有窃听设备,然后又开了干扰器。
周耘有些感慨:“每次你们出任务,都要这么查一回吗?”
江容谦微微一笑:“是有例行安全检查。但对周医生这次出行,队长是专门交代过了,安全第一,所以一些比较大型精度比较高的设备都带出来了。”
检查完后,江容谦一边收拾设备,一边提醒周耘:“手机不要离开身上,喝过的水不能离开视线。衣服、鞋子都不要穿宾馆的。”
周耘:“……”
收拾完后,关远峰走进来,看到周耘换下作战服,却穿了件黑色的长风衣:“你去哪里?”
周耘道:“刚吃饱,出去走走,一起吗?”
关远峰看周耘将长风衣衣领竖起,遮住了他修长的脖子,从行李箱里挑了根羊毛围巾出来替他围上:“行。”
楼下备有一台越野车,但关远峰和周耘出行显然还是出乎守卫的意料之外,他们有些无措,也不敢阻挡,只是忙着打电话请示,但又还是紧张地放行了。
周耘开的车,关远峰坐在副驾驶,看了眼外边唐安辰牵着彗星,彗星眼巴巴看着他们。他看周耘没说话,便也缄默了。
冬天天黑的早,末世能源紧张,大部分路的路灯也没有开。仅靠着车灯照明寻路,周耘开始有些不熟悉,辨认了一会儿,慢慢还是认出了路来,开到了湖边的一处老校区。这里是三楚大学的湖畔校区,主要是医学部,前世他在这里住了很久。
车牌显然是特殊的通行牌照,他们畅通无阻地进了校园,周耘将车停好,和关远峰下了车,在校园里步行着。
天寒地冻,头顶密云变幻,高天上有风呼啸吹过,他们肩并肩拾阶而上。
光秃秃的树丛被雪压低,枯黄的草地上满是泥泞。
在周耘眼里,那些曾经的时光却历历在目,学生们和研究员们在阴沉峭冷的建筑里匆匆穿行,安静的图书馆里翻阅抄录着资料的人们,食堂里的芝麻酱香味,湖边远远近近的水杉沉默如旧,实验室里的离心机启动时低沉而稳定的轰鸣声,试管、烧杯和移液器寂静地守候。他是在三楚基地和关远峰仓促分别的,甚至并不曾送行。
春花开的时候总是很短暂,桃红、鹅黄、粉白的花,才开就会有一场雨洗刷后落下败落。
他记得他宿舍门口的花坛里有一丛迎春花,他每天路过,都给它滋润一点繁荣术,看那长长垂下的藤叶里黄花短暂一见,像是绿色瀑布里的星星。
周耘准确找到了那一片花坛,这里的宿舍却无人居住,花坛里当然没有花,只有枯萎的残枝枯叶。
周耘站在这老式宿舍楼下,看阴沉天上,遥远的星光微淡如尘,风声撼动天宇,就像撼动着他大脑中的封印。
那些一天天重复着在这里的日子的记忆原来是沉睡在黑暗中,此刻在大脑中呼啸袭来,原来他以为自己早已淡忘,没想到此刻站在这里,他却几乎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今天似乎是昨天的结果,但今天又不是昨天的明天。
现实覆盖不了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那些深深刻在记忆和灵魂里的一日复一日的思念和孤独,他并没有抹消和覆盖过去。他只是走了另外一条平行的路。
他盯着那丛枯死的迎春花藤,他多年来一直坚持着自我的意志和独行的秩序,但世界喧嚣地扰乱他,生命的空洞寸步不离,无法填满,无从置喙。
他尚未远离,就已归来。无数现在的他与无数过去的他挥别。
他转头看着静静站着的关远峰,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
关远峰原本正警惕打量着周围阴暗处,看他招手只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靠近了过来。
周耘却伸直手臂,将他脖颈搂住,吻上了他带着点冰凉和干燥的唇。
关远峰有些愕然,抱紧他,低头回吻,但周耘吻得很用力,他只能被动地回应着他。
周耘闭着眼睛,胸口剧烈喘息,双臂合拢,更用力地抱紧关远峰,关远峰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渴望和急切,还以他更激烈用力的拥抱。
两人在寂静无人的废弃校舍下,激烈吻着。
关远峰感觉到周耘面上有泪滚落,心中大诧,他明明热得像火,却又冷得像冰,他不着痕迹用指腹抹开周耘面上的泪水,更深入地吻他,恨不能把他嵌入自己怀中,渴盼将自己身上的热度将他温暖。
他们足边枯黄的常青藤枝忽然冒出鲜嫩,穿透纯粹的雪,绽放出无数嫩绿枝丫,一丛一丛如瀑布般垂落下来,点点黄花像星星一样绽放。
周耘并不太记得那天晚上他们是什么时候回到车内的,他只知道他确实那个时候的情绪不太正常。
过去和现在缠夹不清,他的索求也比平时更急切,他渴盼摆脱这完全坠入无尽生命空洞的感觉,将空虚用此一世的不同所填满。
关远峰果断坚决地回应了他的索取,哪怕他要的是痛。
痛会带来快慰,周身血液像沸腾的水,滚热的油,他被刺激得头皮发麻,却仍然记得那几乎窒息死去的灭顶,他似乎哭了,泪水还是别的什么从身体里飞溅出去,他心中的空虚被填充,感觉到了轻松。
他记得关远峰捧起他的脸颊用力地吻他,手将他手腕勒得很紧很安心。
第124章 不要回头
最后车是关远峰开回去的,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周耘,开始看他拥着车上的毯子侧着脸看车窗外的雪,后来大概实在困倦,睡着了。
但回到宾馆,他还是又抱着关远峰温存了一回。
关远峰能感觉到他心底的不安,但两人在一起时又总是极尽欢愉。他每一次都能感受到周耘对他的分外爱惜。
天亮的时候周耘醒了,看到窗外雪纷纷,从宾馆的落地窗看出去,看到浩荡江面上大风裹挟着劲急的雪花,苍茫浩渺。
关远峰推门进去,手里端着早餐,看到落地长窗开着,周耘应该是洗漱过了,只穿着件风衣站在阳台上凭栏远眺。
他把早餐放在桌面上,皱了眉过去把落地长窗推拉门给拉上:“好点了吗?吃早餐。”
周耘道:“早餐是什么?”他没有解释。
他没有提起昨晚,像一泓湖水重新平静了下来,无波无澜,深沉而神秘。
“牛肉粉。”关远峰道:“有些事情,可能说出来,心里会舒服点。”
周耘坐在了餐桌前,拿了筷子笑:“我给你说个神话故事吧。”
关远峰为他撒了点胡椒粉:“好。”
周耘拿筷子搅拌着汤,笑道:“神话时代,有位擅长音乐的诗人,为了挽救死去的妻子,闯入了冥界,以他无与伦比的竖琴音乐打动了冥王。冥王同意让他的妻子随他离开冥界,但要求在他们离开冥界前,不能回头,他答应了。”
他看向关远峰,关远峰并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后来呢?”
周耘道:“他失而复得,欣喜若狂,带着妻子一路向前,终于到了冥界出口,有些担忧妻子没跟上,回头看了一眼,却心碎地看到挚爱之人变成了石像。”
关远峰:“……”
周耘目光流连在关远峰英俊的面容上:“有些东西,不知代价是什么,却又绝不能承受失去,所以,最好不回头。”
但是,一个人承受的话,不是会很累吗?关远峰感受到了周耘的歉疚和坚决,果然不再追问:“吃早餐吧,吃完我们就去木兰山了。那丧尸是水系,在大雪天会分外活跃。”
木兰山间云雾朦胧,烟青色的寂静群山若隐若现,他们一行人站在山脚下看向峻峭挺拔的主峰。
骆守常带着一队士兵全副武装,早已提前到了山脚下布防,脸色严峻:“负责监控的哨兵说,从昨晚开始,源源不绝各地的丧尸就被召集过来,陆陆续续集结着,山上已经是暴风雪状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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