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绪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加入众人的讨论。好在他不是唯一,遭遇辐射的兽人也站在角落,斗篷包裹住全身,更加特立独行。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飞船终于进入航空港。
停机坪上划分为不同区域,有地勤人员负责指挥。客船有专设的停泊点,避免与货船混在一起影响调度。
“到了。”
抵达目的地,船舱门打开,乘客们迫不及待离开舰桥。
“期待诸位再乘坐我的飞船。”
船主波奇没有下船,而是站在船舱里目送众人离去。
盘点这次收获的晶币,他算不上太满意。距离购买一艘大船还差许多,他需要再接再厉。
谷绪走在队伍中,随众人一同下船。
刚刚迈下履带,即有凉风迎面吹来。
迥异于带着潮湿气息的海风,也不同于沙漠深夜中的冷风,清风送来舒爽,驱散燥热,不禁使人精神一振。
停机坪很大,规模超过加尔什港。进出需要乘坐飞行器,由机器人引领前往大厅。
谷绪登上飞行器,在人群中隐匿踪迹,确保不引来任何怀疑。
进入大厅后,他快步穿过廊桥,没有遇到地勤人员,只有大量光屏悬浮在头顶,屏幕中翻滚不同的图象和文字,方便旅客搜寻路线进入城内。
谷绪拉下一面光屏,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走马观花一般查阅路线图,短时间内浏览大半个城区。单凭搜索记录,很难确定他的最终目的地。
“您是否需要帮助?”
声音在头顶响起,谷绪寻声望去,小巧的机械蜂鸟从天而降,目光灵动,外形逼真,看上去十分漂亮。
“谢谢,不必了。”谷绪谢绝机械蜂鸟的帮助,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停留在城内的集市上,作势打开通讯器,记录下详细的路线图,“我找到了。”
“祝您旅途愉快。”机械蜂鸟振翅飞走,彩色身影穿过大厅,和另外几只小鸟错身而过,寻找下一个服务目标。
谷绪关闭通讯器,没有抹去搜索记录,直接迈步离开大厅。
在他身后,屏幕中的画面重新滚动,相关记录传入主城智脑,没有发现异常,很快就被新的信息覆盖。
航空港外直连高架桥,桥梁跨越不同城区,交通贯穿整座城市。
离开航空港大厅,谷绪没有租赁代步工具,而是找到附近一家飞行器商店,用晶币买下一架单人飞行器,以商人身份录入讯息。
这架飞行器是新型号,价格相当高。
做成一笔大生意,店主满脸堆笑,额外赠送谷绪两块能量石,能够维持数个小时飞行。
“感谢光顾。”
谷绪收下赠品,简单熟悉过驾驶系统,旋即离开中心城区,一路向西城区飞去。
记忆中,他父亲的亲戚们都住在这里。
这些人贪婪卑鄙,手段下作无耻。他们与治安官沆瀣一气,霸占少年所有财产,把他送入监狱。甚者,少年父母的死也和他们脱不开干系。
“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
飞行器穿过街道,夜风迎面吹来,掀起乌黑的发和外套下摆。
谷绪单手按住控制板,目光眺望远处,漆黑的瞳孔波澜不兴,眼底深处却酝酿无限杀机。
主城西区居住大量商人,他们大多身家豪富,部分还有舰队和议会背景,手下掌握大量运输船,积攒的财富难以计数。
谷连就是其中一员。
他拥有二十艘大型运输船,超过一百五十艘中小型货船和客船。
此外,他还霸占谷潜经营的星际航线,在短时间内赚得盆满钵满。并依靠财富开路,成为第六区掌权者的座上宾。
财富,美人,地位,荣誉,他应有尽有,可以尽情享受。
但在一年前,这一切于他还是可望不可即。
一年之前,他只能在谷潜手下经营一艘运输船,依靠运送货物维持生计。别说财富荣耀,他甚至没有资格去摸治安官府邸的大门。
现如今,一切天翻地覆。
谷潜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妻子也死了,儿子被扔进监狱,如山的财富被瓜分殆尽,连房子都被别人霸占。
谷连丝毫不为他惋惜,更是这一切的推手之一。
他从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如果谷潜不死,他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商人。只有让挡路的人彻底消失,自己才有机会获得这一切。
夜风荡开落地窗,吹起轻薄的窗纱,在地面落下散乱的影子。
谷连突然从梦中惊醒,失重感令他恐慌,身体陡然发麻。
烦躁焦灼一同涌上,他在黑暗中睁大双眼,控制不住狂乱的心跳,只能大口喘着粗气。
自从收到治安官的通讯,谷连再也没能睡一个好觉。
谷绪,谷潜的儿子,本该在监狱中囚禁到死,没想到竟然能逃出来!
强大的精神力,吞噬能量,成功越狱,至今不知去向。
“怎么可能?”
谷连撑着手臂坐起身,赤脚踩在地上。凉意从足底侵袭,未能使他冷静下来,反而愈发焦躁。
“这简直荒谬!”
他实在难以置信,治安官口中的人会是谷绪。
那个苍白瘦弱的少年,在幸福中长大,志向是一名种植师,从没想过考入军校。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能成功策划越狱,和其他囚徒一起逃离十二区,至今不见踪影。
为了抓住他,议会发出悬赏令,布下天罗地网。
治安官拉佩特地发来通讯,要求他不得离开第六区半步,态度异常强硬。
“或许他会来找你。”
谷连清楚自己都做过什么,自然也能猜出治安官的打算。
一个精心设置的陷阱,他就是陷阱中的诱饵。
可是凭什么?
谷连不甘心。
参与阴谋的不只是他一人,凭什么他来做诱饵,时刻面临生命危险?
“是你抢走谷潜的大部分遗产,也是你逼迫他的妻子去死,更是你控告他的儿子,让谷绪进入监狱。”
拉佩以议员的身份参与对喻非的质询,却在过程中被拉下水,无法洗清身上嫌疑,被搞得心力憔悴。
为摆脱困境,他会不择手段,可以舍弃任何人。
别说推动谷连成为诱惑,即便是让这个人去死,只要能抓住谷绪,他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谷连不甘心沦为诱饵,却根本无法离开第六区。
拉佩下定决心提前部署,别说离开双星城,谷连甚至走不出西城区。他像一头困兽,脖子被拴上绳子,只能老老实实听命行事。
“在反抗我之前,想一想你的家人,你在军校中就读的儿女。如果你违背我的意愿,我不保证他们的下场。或许他们也会被送入监狱。”
拉佩的威胁异常有效。
谷连不敢赌,只能认命留在家中,等待宣判时刻到来。
为防止他鱼死网破,拉佩向他透露城内进驻议会武装,谷绪一旦露面,马上就会被抓捕。
“你的生命很安全。”
安全吗?
一天,十天,一个月,一年?
只要谷绪没被抓到,他是否要一直持续这样的日子?
谷连坐在床边,弯腰捧住自己的头,手指用力抓扯头发。
回想和治安官的几次通讯,他愈发感到绝望。如果抓捕如此简单,又何必大费周章设置陷阱,强行困住他做诱饵?
强大的精神力意味着什么?
他不傻,完全清楚!
谷连越想越是沮丧,看到敞开的落地窗,正要起身关闭,一种可怕的压抑感陡然降临,令他全身寒毛倒竖。
谷连一动也不敢动,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全身的血液好似被冻结。
落地窗明明敞开,却没有一丝风流入。
整栋建筑变得异常安静,被看不见的屏障包裹,形成一个密闭空间,可怕的禁锢令人窒息。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不紧不慢,十分有规律。
吱嘎。
刺耳的刮擦声时隐时现,像利刃划过墙壁,延伸过整条走廊,停在谷连的房门外。
脚步声也停了。
谷连僵硬地转过头,惊恐地瞪向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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