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28)
紧闭双眼,意识全无,商振瘫倒在墙角。
若不是呼吸稳定,林蔚轻甚至以为他也魂魄离体了。
林蔚轻探了好几次,确信商振完完全全是个鲜活的人类,并且体内没有一丝邪气……他刚才的失控与邪力无关。
那次二人在Z公寓的时候,是林蔚轻第一次在识界见到实打实的邪族痕迹。
现在想想,那时魔祟正是在商振打开卷轴的时候被启封的。
可当时只出现了一个魔祟两个卷轴,邪气还不算太重,因此商振邪气不侵的体质并没有引起林蔚轻的注意。
而今晚商振的情况则非常奇怪。
王魔祟引出如此剧烈的邪气,连林蔚轻都有些抵抗不及……可距离魔祟核心如此之近,身在数十米外的大楼里的商振,竟然全程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而商振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除了这人天生就是邪力不侵的特异体质,林蔚轻想不出别的可能性。
“他刚才是没有意识了。”
付湛的声音在林蔚轻耳畔响起,果然又成了一丝无形的执念。
“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付湛颈侧是刀伤,林蔚轻赶紧转头去找那把银色小刀。
“我背着他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一动不动,而后突然就抬手一刀刺进我喉咙,毫无征兆,等我反应过来反身夺刀的时候,已经打不动他了。”
林蔚轻听他平平淡淡的叙述,倒觉得自个儿心头一紧。
“你以前见过这种情况吗?”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凶器,那刀如跟昨晚那把匕首一样,凭空消失了。
林蔚轻转身,皱眉盯着一动不动的商振,思索片刻,抬腿轻轻踹了他一脚。
“没有。”付湛顿了顿,“邪力能操控躯体,却改变不了意识,叫醒他。”
林蔚轻点点头,他已经排除了邪力的可能性,此时更怀疑是那恼人的乐曲能惑人心神。
掏出枪握在手里,他怕商振还会无意识地动手伤人。
林蔚轻又加重了些,踢了商振一脚:“醒醒。”
这难听的乐曲跟了他们数百米,已经出了事故区了也不散,活像个苍蝇一般追着他们吵闹。
林蔚轻被这几天接连而来的事情闹得心烦意乱,恨不得一巴掌扇醒他。
好在这时商振很识大体地醒来了,免除了一巴掌之苦。
“卧槽。”
商振刚醒转过来,睁眼只见林蔚轻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
精神一振,连连后退几步,又被一身伤口的牵扯疼到更清醒。
“你干嘛?灭口啊?”
商振一头雾水。
“记得那晚我在你家说过的话吗?”
林蔚轻指的是那晚他警告商振别太好奇那卷轴的时候。
“什么玩意儿?你说什么了?”
商振抬手,指尖抵住林蔚轻的枪管一侧,又偏了偏头,下意识想避开那枪口。
“啧,你先把这玩意儿拿开,我看着难受。”
林蔚轻缓缓道:“那晚我说,如果你再多好奇,被这种邪门玩意儿沾染了,我就一枪打爆你狗头。”
“靠,我这不是没有……”
商振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撑着站起身左右看了看。
“难道,难道我也丧尸了?”
“操!根本没感觉啊!”
“等会儿,付湛那家伙人呢?也丧尸了?”
商振连连提问,那表情仿佛错过了八十集剧情一样,满脸懵懂。
“他被你杀了。”
林蔚轻侧身,露出不远处付湛的“尸体”。
“我日!”
商振慌忙低头,借着那盏应急灯的白光,看见了自己满是血污的手。
“开……开什么玩笑……他这么个大老爷们这么简单就死了?我怎么杀的?怎么可能是我杀的?”
商振震惊过度,有点慌了。
“说吧,你为什么这么做?”
林蔚轻又挡住那具躯壳,躯壳没了执念支配,已经开始逐渐透明,再过不久便会彻底消失。
“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啊!”
商振满脸委屈,连连否认,而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难道是四年前那种情况……?”
这话一出,林蔚轻也愣住了,他完全没料到商振会突然提起这个。
“不是!”
林蔚轻急忙否认,赶紧拦住话头,却听见耳畔付湛的声音。
“四年前?”
即便看不见他,林蔚轻也能听出付湛语气中有一丝危险的探究。
前几年正是付湛最忙的时候,羽翼未丰,加上离开林蔚轻太远,许多事情都还没有查清。
林蔚轻脸上闪过一丝罕见的难堪和慌张,枪口推进,抵住商振眉心,低声警告他:“这不一样。不准再提起!否则我真的一枪崩了你。”
最后一句说得咬牙切齿,竟像是从牙缝中吐出来的。
商振自知失言,他也是被这毫无章法剧情给整懵了,忙弥补道:“对不起……哎,我说你想弄死我也行,总得先告诉我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吧?!”
林蔚轻试探得差不多了,又想尽快揭过那难堪的话题,便把刚才商振突然失去意识发狠割喉的事儿简略地说了一遍。
“你刚才就没有丝毫知觉?”
“真没有……要说起来,就是刚才睡着以后好像做梦了。”
商振皱眉,仔细回忆了片刻,又继续:“我好像梦见……像是在一个火山口一样的地方,你竟然跳进了岩浆,那家伙就在旁边看着,拦都不拦一下……我一下气昏了头,就很想冲上去捅他两刀,可惜再怎么着急也动不了。不过想想肯定是我睡懵了做梦呢,人怎么可能站在岩浆边上呢。”
林蔚轻略一思索:“那火山和熔岩具体什么样?”
商振皱眉,努力回想,不过是片刻之前的梦境,他却想不起更多了:“记不太清了,反正那熔岩看着红彤彤的咕噜咕噜翻滚,倒是没什么热气……冒着金光,刺眼的很。”
林蔚轻愣了愣,商振说的可能不是什么岩浆……而是邪族的炉鼎。
可这又怎么会与他跟付湛有关。
“那现在呢?”
林蔚轻把枪收回去,侧身一昂下巴,示意商振边走边说。
“现在?现在我一想到这家伙的脸就一股无名火,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特想揍他,但也不至于杀他……卧槽?尸体呢?”
商振跟着林蔚轻往巷子口走,却见巷子里别说尸体,连墙上那片血迹都没了……整个巷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腥味。
“走了。”林蔚轻敷衍得问心无愧,“他没死,受了点伤,先赶回去处理了。”
“靠!”商振今晚第八百次想骂人,“连你也整我?”
林蔚轻挑挑眉,脸不红心不跳:“好歹你也莫名其妙刺伤了他,骗骗你怎么了?”
“呸,林蔚轻你小子学坏了!”
商振啐了一口,悬着的心却放下一半,怎么着他也犯不着因为一个梦杀了付湛。
“你仔细听这乐曲,有什么感觉吗?”
林蔚轻提醒他。
“乐曲?”商振竖起耳朵,“哦,你不说还真没注意,这什么东西?事故现场奏哀乐?真晦气啊……”
“没注意?那你听到了什么?”
“就,蚊子哼哼似的,挺尖锐的声音……哪儿来的这是?”
商振走得一瘸一拐,浑身疼得他步行艰难,难免怀念起付氏董事本人这么个豪华型座驾。
林蔚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一直没注意?那现在呢?”
商振也摇摇头,若非林蔚轻提醒,他根本不会在这片兵荒马乱中注意到这么小的声音:“现在?越听越想揍人……这谁吹的破笛子,吵死了,技术也太烂了还敢丢人!”
话音刚落,乐曲很识趣的戛然而止。
林蔚轻:原来这破噪音是声控的。
余光瞥见一拢阔袖飘过,林蔚轻拔腿狂奔,跑出几步后一转身又拐进了个巷子。
“操!你往哪跑!等等我啊……疼死爹了!”
商振龇牙咧嘴地跟上,一边暗骂这世界真是疯球了,怪事一桩接着一桩。
林蔚轻追进巷子便不得不停下脚步,那一拢阔袖全无踪迹,根本无处可循。
他蹲下身,细细辨认空气中留下的极少的精气痕迹。
虽然这是个小巷,可毕竟在闹市区,来往的行人很多,精气颜色纷繁错杂,终于让他找到一丝浅淡的银色混杂在常人的痕迹之中。
是那一晚在深城大学给他递匕首的那位,而那匕首今晚也出现在商振手里。
“操。”
林蔚轻难得地骂出声,一脚踢在墙上,他是真没了头绪。
“你看见了吗?”
林蔚轻小声问付湛,他知道这人在自己身边。
可空气中只剩沉默,凝结成霜的沉默。
直到商振都拖着伤腿赶了过来,付湛才开口:“……看见了。”
付湛话语中听不出情绪:“他长得……确实与我一模一样。”
只是余光瞥见一个身影,那一瞬间,林蔚轻辨认得无比清晰。
那人一身银白色长袍,隐约有雪山似的纹样,青丝束进雪冠,周身寒气四溢。
而那一个侧脸,正是付湛的模样。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像是深冬的寒气爬上来面颊,林蔚轻周身又开始结冰。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
付湛没了往日里同他对话的温和。
林蔚轻说出了他最不愿说出口的那句话:“真的吗。”
疑问句中没有半点疑问的意思。
而付湛没有说话。
☆、郑故
“林!蔚!轻!”
商振上气不接下气,撑着墙站在巷子口怒吼,“你特么又怎么了?把我一个人甩在后头,不是我说林蔚轻你小子最近神神秘秘的,真的越来越不够意思了……”
林蔚轻缓过神来,快步上前扶着商振,回忆了一下今晚是有些对不住他。
“好了好了,商太子爷,别吠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林蔚轻不再顾及付湛的心思,将商振完好的一条胳膊绕过自己肩膀,架着他向外走。
三人刚才鬼鬼祟祟走出好几百米,才见街道通畅了些,这么一通耽搁之后,外头又围上了许多收到消息赶来看热闹的人,也有些媒体记者扛着摄像机往事故现场冲过去,嘈杂的人群将道路挤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