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字的就是文豪[星际](116)

　　所以在这篇《将进酒》登记入库的一系列工作做完之后, 申请将它带了回来, 放在自己的办公室，总是对着它研究。
　　他觉得。
　　如果是要保存优秀诗文, 不应该是用这么一张似乎就是孩子的作业来保存。那时候不缺书法家, 不缺真正愿意手抄的人。
　　为什么是一张作业纸？
　　保存下来的为什么是一张作业纸？周文礼确保自己死亡也会被送回联邦的东西, 为什么是这张作业纸？
　　直到刚刚小光头的一句话，桑温才猛然惊醒，他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真相的边缘。
　　“你写的？”
　　“是啊是啊！”小光头在地上蹦了几蹦, “是老师的作业！老师让抄一篇最喜欢的！我就抄了爸爸最喜欢的这个！”
　　图巴巴听着觉得有趣，他问：“桑温最喜欢这个吗？”
　　他知道这帮崽崽喜欢叫桑温作“爸爸”。
　　但是这次，小光头一愣。
　　爸爸？
　　是面前的爸爸吗？
　　好像不是……但是我明明没有其他的爸爸啊……
　　他先是看了看桑温，然后眨了眨眼睛，张着嘴：“我、我记不起来了……”
　　记忆就是一段一段的，他能记得自己写作业的时候，能记得“爸爸”在自己耳边说话的声音。
　　但是他看不见。他记不全。
　　你由哪里来的，你是由什么成就的，你就会带上什么的烙痕和记忆。
　　桑温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意识到了“豆”刚刚所说的那些让人迷惑的困惑的、那些老师留作业爸爸喜欢诗歌的记忆，都来自哪里。
　　来自觉醒前的环境。
　　就像毛不辣在自我意识觉醒之前，“毛”字被使用的时候总是伴随着绒白软的细密触感。
　　所以他的意识觉醒之后，在他来到现实世界之前，在那段思考“我该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他会选择做一个毛球。
　　再比如李白，他继承了真正活过的李白的记忆，是那位诗仙生命结束的一刹那的延伸。
　　他身上有着不羁，他会用剑，他风姿盎然。
　　但是也只是这样了。只是生命的延伸，而不是生命的扩宽。
　　所以那记忆并不是“豆”自己的记忆。
　　但是如果发生了他这样的记忆混淆融合，那么他与那位真正在古地球时期活过的、父亲最喜欢李白的《将进酒》的、老师布置抄写作业的孩子。
　　有什么区别呢？
　　“……”桑温知道的问题的关键，除却是禾雍家族的历史之外，就是小光头的记忆。
　　但是记忆不会那么快的恢复，怎么着急都是没有用的。
　　“……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桑温叹了口气，问图巴巴。
　　图巴巴今日来到了桑温这里，路上已经把所有的思绪都整理好了。
　　“我要控告禾雍家族。”
　　他这么说。
　　“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去找证据，不是为了一个心安而已。”
　　图巴巴的话中带上了恨意：“他们一日不付出代价，谁也心安不了。”
　　是啊，都已经是联邦时代了。
　　还以为是帝国时期的贵族，做了肮脏的事情杀了人，也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吗？
　　桑温忙着帮图巴巴联系各处人员的时候，星网上扎堆的读者真的是好难过好无聊。
　　【今天的文明在线吗？】
　　【没有。】
　　【今天的文明说好的日更来了吗？】
　　【没有。】
　　【哈哈哈我试阅看啦好几遍了！文明你再不更新我就当你完结在这里了！】
　　【闭嘴！】
　　在短短的试阅的几章之中，读者们敏感的发现了《她》与之前文明的作品都不同。
　　而要是现在让他们具体说出来，他们又说不出来，
　　其实说得好听是“试阅”，就是桑温那段时间太忙了，就写了一个开头出来。
　　塔塔那边还催着开新文，于是发出去顶着“试阅”的名头断更一阵子……
　　什么断更！是培养一下读者的情绪嘛！
　　嗯！没有断更！断更是不存在的！
　　虽然现在桑温也还是很忙，不过《远方》改版的事情已经基本结束了，再加上塔塔一哭二闹的每天来催好几次，桑温也就空了时间过来，开始完成这本《她》。
　　【你还活着啊文明！你还知道回来更新！你还知道你曾经答应了我们日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变了！你已经不勤奋了！】
　　【我要加更。冷漠脸。】
　　读者嗷嗷的等到了更新，一点进去，就是一愣。
　　那名在心理诊疗室做心理诊疗的“文女士”，大名就叫文天楚。
　　就叫文天楚。
　　和那名生活在城堡里面的小姑娘自己为自己取的名字一模一样。
　　读者看着看着就有些懵。
　　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小姑娘毕竟只是相当于文女士的一个幻想，幻想总不能算是真实存在的。
　　真正活着的人，真正的文天楚，是活在现实生活中的文女士。
　　……是这样吧？
　　而这天文女士又去心理诊疗室了。她工作压力大，总是会去跟人多聊聊天，做一下催眠。
　　而这次新的催眠，活过来的是旧相识，旧相识开始了一段新的记忆。
　　是轮回。
　　读者们惊讶的看着文明为他们架构的世界。
　　他们意识到，这是一场濒临崩溃的轮回。
　　在文女士闭眼的那一瞬间，小姑娘又活了过来。
　　这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是第一次死亡后再次复生，一样拥有着自己的海、自己的城堡、自己的小鹿和梦。
　　【她似乎觉得一切似曾相识。而后又笑自己，说这一切怎么可能？谁不是第一次活？怎么可能似曾相识？
　　她一个人生活在城堡里，等着小鹿顶开城堡的们。这世界不会有黑夜，永远光亮而明媚。
　　海鸟飞进窗子，小姑娘对着镜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似乎对着城堡和海洋已经厌倦，觉得自己明明是第一次活着，却对什么都厌烦习惯。
　　小鹿很可爱，海鸟很顽皮。海风温润舒适，梦境中的绅士还是那么帅气。
　　可是她对一起都熟悉而厌倦。】
　　她似乎知道她将如何死去。
　　但是明明她不应该知道的。
　　生命的诞生是什么呢？
　　生命总是要自己去寻找出路的。
　　当小姑娘这一次溺毙在海水里面的时候，她睁开眼睛，透过现实生活中文女士的眼睛，再一次看见了诊疗室的天花板和那位医生的脸。
　　【“这次诊疗结束了，文女士。”
　　这话在小姑娘的耳朵里，便是另一种含义了。
　　——“你活够了，可以去死了。”
　　小姑娘知道自己会再一次活过来。下一次，她不想这样短暂的就走向死亡。
　　当生命觉察到自己是生命之后，当生命觉察到自己不是这躯壳中唯一的生命之后。善良与爱不会长在泥泞中。
　　水灌进鼻腔，身体下沉，她看见海水和那诊疗室。那瞳孔的外面不是城堡和单调的海，真好，外面一定有很多人和更多的景色。
　　大家都是生命，为什么能活下去的不是我呢？我什么我要一遍又一遍的死在单调和重复当中？】
　　我想出去。
　　我要活着。
　　读者：……你从眼睛里爬出来怕是有些吓人……
　　怎么活下去？大家都明白。
　　杀死意识，占领大脑和身体。
　　而后，活下去。
　　-
　　坐在桑温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和海西西那边结束完对话，立刻就过来见桑温的禾宜见。
　　“桑总编。”
　　“桑总编果然博学，每日的讲学专栏都能写得这么好。”
　　禾宜见实在是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对着自己的上司，那叫一个客气。
　　“写童话的时候写得好，讲课的时候讲得也好。
　　桑总编实在是适合教书，写出来的东西比起最优秀的教案，也不差什么了。”
　　桑温礼貌得体的对着他套话。
　　上来自然是要先夸一波：“没有禾先生的帮助，是做不成这些的。”
　　然后说：“禾先生能拿出来《三字经》，实在是功劳甚伟。”
　　这话的语气很轻很轻，但是话中的分量确实重得很。
　　他说的是“拿出”。
　　很显然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所谓的禾宜见的成果，其实就是那些贵族私藏中的一部分。
　　禾宜见要是敢说那是他编撰的，反而更掉进陷阱，桑温绝对会抓住这一点钉死他。
　　禾宜见不傻，他知道桑温就是在诈他。不仅在诈他，也是在捧杀他。
　　但是他没有退路了。
　　他杀了自己的大哥，话来进入政府工作的机会，什么都没有得到的时候他不会离开。
　　可想得到什么，想留下，他必须拿出什么东西来。
　　他拿了，也就直接将贵族死不承认的黑暗直接放置在了人前。
　　“家中的私藏罢了。”
　　他对着桑温的眼神，平淡的道。
　　“老贵族一派对手中的东西总是过于看重的，其实完全可以拿出来为联邦做贡献，您说呢？”
　　桑温说？
　　桑温说什么？
　　他只觉得禾宜见现在彻底的跑不了了。
　　禾宜见到底是个人利益至上的。为了自己的目的，他做了第一个背叛者。
　　也正是因为有了他这位第一个背叛者，一切死局迎刃而解。
　　“禾雍家族的私藏，看起来很多啊。”桑温漫不经心的说了这么一句。
　　禾宜见的回答是：“帝国时代时候的贵族，怎么会没有家底呢？总是要留些什么的。”
　　话说到这里也够了。
　　桑温又询问了一下禾宜见的工作来掩饰，看着时间差不过了，便让禾宜见离开了。
　　图巴巴从休息室走了出来。
　　对着桑温点了点头，顶着一头的小卷毛，笑了起来：“这份全息景象做证据足够了，再加上你之前从海西西女士那里帮我要到的他的各种证词，我真期待到时候禾雍家族看见，他们自己的孩子做控方证人时候的表情。”
　　桑温看了看刚刚禾宜见喝过的水杯，又看了看禾宜见刚刚坐过的位置。
　　抿起唇角：“法案快出台了吧。”
　　“对，我爷爷那边跟着修订，最迟三天内就会送至议会。”
　　图巴巴的状态是信心满满的。
　　“我们不会输。”
　　桑温的话语意味深长——
　　“我们当然不会输。因为我们出庭作证的，还有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