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男主家里吃软饭(95)
六月中旬,沈桐辞掉了学校的工作,去了Y市,一个山明水秀、气候宜人的小城市。除了卢羽勋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在哪里,他每天真就晒晒早上的太阳,吹吹傍晚的山风,再品品当地的山茶,怡然自得。
他本打算就这么一直逍遥到生命的尽头,等着突然在某一天一觉不醒,或者像武侠片里毒发身亡的那些人一样,呕出一口黑血,说出半句遗言,然后嗝屁。当然,沈桐不会有这种遗憾,他的遗言都已经写好了,是一些宽慰之词,以防万一哪天苏烈知道了他病故的消息难以释怀。
其中有一句话沈桐格外喜欢,从别的地方看来的,说的是爱从不会随生而生,亦不会因死而死,在你眉宇,或在我坟墓,它存在过,即是永远。
这是他留给苏烈的,也是留给自己的,总归是承认了这场爱情的真实性,他觉得万分感动,对得起两个人相处的那一年,死也不委屈了。
然而半年之后,他还活得好好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生活费花完了,房租都快交不起了,是提前死掉还是出去赚钱?
当然还得赚钱,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啊。
于是沈桐又开始去酒吧做兼职,没事的时候就琢磨写歌,还向各个音乐工作室或者传媒公司投稿,总算是能维持自己的日常开销了,交了房租之后还有结余。
苟延残喘又是半年,沈桐仍然没有死,只不过又开始了间歇性排血。他觉得差不多了,前几天去医院检查时医生就旁敲侧击地透露了他时日无多的消息,估计这回排完血能死。
他躺在床上给卢羽勋发信息,说山高水远的,恐怕来不及当面跟他道别,希望自己的感激之情能被他接收到。
卢羽勋没有回复,但半夜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了沈桐的床头,冲了杯热腾腾的姜糖水给他喝。
沈桐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卢羽勋笑着摸摸他的头:“你有点低烧啊,鼻音也有点重,应该是感冒了,别胡思乱想。”
“是吗?”沈桐摸摸自己的头,“怪不得觉得浑身乏力,还以为到日子了。早知道就不给你发信息了,害得你连夜赶过来,实在太抱歉了!”
卢羽勋帮他掖好被子,轻声说:“别总这样客气,夜里凉,不许再蹬被子。对了,你有没有看到财经头条,说云弧集团的太子爷在国内职业拳手选拔赛中脱颖而出了。苏烈那小子,竟然一路过关斩将杀进了决赛,不出意外的话他能进国家队。”
沈桐:“他不好好上学,想去打职业拳赛?云弧将来还要指望他呢,这算是不务正业吧。”
卢羽勋:“也不能这么说,进了国家队就能有机会打进国际,为国争光是好事,况且打拳是他的理想,他也有那天赋。”
沈桐笑了笑:“难得,你竟然愿意替他说话。”
卢羽勋:“我并不讨厌他,虽然他是我的情敌,且分了手还一直蛮横地霸占我心上人的全部爱意。”
“……”沈桐赧住,“你可别说这些。”
“我同你说笑的,”卢羽勋关了床头灯,拍拍他的被子说,“好好休息,我去隔壁了。”
次年春暖花开时,沈桐仍然没死。他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还有这么多日子可活,就该待在离苏烈近的地方,哪怕只能偶尔看一看他的背影也好。
暖阳照进花廊,沈桐的思念随风飞长,他疯狂地思念苏烈,想见他一面的念头在一息之间就从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无法遏制。他自己已经换了号码,但还记得苏烈的。于是拿出手机拨了那个号码,满怀期待地想着,待会儿不说话,只要能听一听他的声音就够了。
可惜,他听到的是号码为空号的提示音。
沈桐的心凉了。
几天之后卢羽勋来看他,沈桐就问:“你有苏烈的消息吗?”
卢羽勋说:“他交了新的女朋友,我见过几次,长得挺漂亮的,人很和善,懂礼貌,比之前那个好。”
“交女朋友了?”沈桐倚在花廊柱子上喃喃,“那说明他放下了,挺好的,他是家里独子,是该找个女朋友好好谈恋爱。”
卢羽勋劝他:“沈桐,你也放下吧。”
沈桐望着爬满廊顶的蔷薇,一言不发。
卢羽勋:“我们不说这个。沈桐,你投给华艺传媒的曲子被选中了你知道吗?我今天是特地给你带好消息的。”
沈桐神色平静:“选中了?”
卢羽勋:“嗯,那边想和你签合同长期合作,你考虑一下,如果愿意的话过两天我陪你去他们公司看看。”
沈桐答应了,如果能签,好歹能在死之前多赚点钱回报给卢羽勋。
夜晚凉风习习,他披着窗外的照进来的月色辗转反侧,想着苏烈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模样,个子高不高,皮肤白不白。一想就心酸难忍,白天的那些怡然自得全化泡影,仿佛只是回光返照的错觉。
他下了床翻箱倒柜,想找出能拿来怀念过去的东西,最后什么都没找到。过去的一切都没了,和苏烈一起消失在了沈桐这个人的生命里。
摸出一本空白的硬皮本,沈桐拿起笔,决定从今天开始写日记——他要为苏烈留下一点值得怀念的东西,免得在将来的某一天苏烈也会遭遇这样凄苦的夜晚。
提笔三个字:苏先生……
沈桐突然崩溃,泣不成声。
第92章 走出来了
苏烈这是第九次来挂肉医生的号了,肉医生见他来了赶紧向护士招手:“麻烦帮我申请一个病假,现在就走。”
苏烈把拳套扔在了桌子上,肉医生随之戴好眼镜,端正了态度:“请问您是哪里不舒服呀?”
苏烈:“我有失恋应激综合征,快点给我治。”
肉医生赔着笑脸:“苏先生,我想您应该去约一下心理医生,我是外科医生哦。如果您在皮肤护理方面有什么疑问可以来找我,心理疏导我不擅长呢。”
苏烈:“我每次打完一场比赛都格外想前任,你说怎么办?”
肉医生:“苏先生,我是外科……”
苏烈:“我看见你就更想他,这是你的责任吧,快给我治!”
“……”肉医生说,“苏先生,请问您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呢?麻烦尊重一下我的工作哦,不然我要叫护士小姐把您请出去了呢。”
苏烈:“你说,两个人本来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说不爱了?我根本想不通。”
肉医生:“苏先生?”
苏烈表情严肃,两只眼睛锐利地盯着他。
“……好吧好吧,那我勉强先来充当一下您的心理辅导专员,苏先生,希望下次挂号的时候您考虑一下隔壁的专家,他也很棒哦!”肉医生煞介其事地拿起笔,“现在我们来探讨一下,当您思念您的前任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呢?”
苏烈:“恨得牙痒痒,想打人。”
肉医生:“那这边建议您去挑几个人打一下哦。”
苏烈:“打了,这不是打进国家队了么,用处不大。”
“……”肉医生颤音,“苏先生~~~这边建议您直接打死,然后进监狱里好好冷静,或者打进国际,被更厉害的人胖揍一顿或许会好很多哦。”
苏烈:“行,那等受了伤再来找你。”
“不要!我们来一次性聊完好吗?!”肉医生接过他的病历本,开始在上面记录,“苏先生啊,您从刚分手算起到现在都快两年了吧,竟然还没放下,也是不可思议呢。不知道那位前任有什么魅力,您仔细想想,然后点击一下delete键,直接删除呢。”
苏烈:“我的大脑里没有这个键,不然你戴上拳套,打我的头,给我把他打出去。”
肉医生瑟瑟发抖:“不行不行,我们有规定,不可以和患者有肢体冲突哦,况且打完之后可能需要去挂骨科,没必要啦。”
苏烈:“挂骨科也算给你们医院增收,何乐而不为?”
肉医生:“是我需要挂骨科!我手要断掉哒!”
苏烈:“真没用。”
“……苏先生,我是一个知识分子,文人不擅武。”肉医生大笔一挥开了方子,“给您两位药,一是去找他,把他追回来,二是找个新人,重新开始。好啦苏先生,下面还有其他病人,祝您早日康复哦!”
“嗯,跟你聊天真无趣,走了。”苏烈拎着拳套出了门,病历本和方子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留下肉医生满脸黑线。
苏烈读大三这年,苏毓再次结婚了。新郎不是别人,就是那个拳王秦舒铭。年龄上倒也还好,两人只差八岁。苏烈才明白当初他妈撂下的那句狠话是说谁呢,秦舒铭虽然算不上小鲜肉,但也确实是块上好的牛排。
婚礼这天,许麓州挑选了许多抒情优美的曲子,听得苏烈心情郁闷。他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喝酒,听到一首没有词的轻音乐时就问许麓州从哪儿选的曲子,怎么这么惆怅。
许麓州说一点儿也不惆怅,只不过境由心生,千人千曲。又说这曲子有故事,一听就知道创作之人心怀爱恋,是在憧憬、设想或是回忆甜蜜的恋爱生活时写下的,没有填词恰恰是它的亮点,最本真纯粹的曲调往往最能扣人心弦,引发共鸣。
苏烈笑着说他又开始拽骚词了,许麓州很自豪,说当初语文也受过小沈哥哥的指导。说完之后立即抿嘴,去看苏烈却发现他神色未变,像是已经不会再被这个名字触动分毫了。
同年冬天,苏烈成了国家队的头号拳王,受命前往M国训练,并参加世界职业拳王争霸赛。决赛当天惊艳全场,突破了国内拳手八十公斤级国际赛事零奖杯的命运,拿下了银奖。
回国好几天之后,许麓州一行人终于在云弧大厦下面堵住了他,说想见拳王一面太难了,今天必须不醉不归。苏烈一手搂着许麓州一手搂着杨呈,把他俩使劲儿往怀里夹,然后人生第一次说出真想他们俩的话。
许麓州激动得差点哭鼻子,问杨呈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感动,杨呈走了会儿神,反应过来时就说不敢动,被烈哥的胳膊夹得死死的,敢动也动不了。而后他说碰见个熟人,要先过去找个招呼,叫他们先出发去老地方。
杨呈离开,许麓州就载着苏烈先出发了,当年的那个夜幕酒吧已经变身为高档会所,各种服务也都随之升级,保安也换了一批人。苏烈跟着他们落座,开始喝酒聊天看美女跳舞。
许麓州趁机给他介绍:“烈哥,台上站C位的那个你看怎么样?”
苏烈头也不抬:“怎么又来了,职业跳舞的还能怎么样,跳得好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