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浮沉(74)
“看看,这是柏殷小时候的照片。”
梁祁安看到照片里板着脸望着镜头的小屁孩,噗嗤一声笑了。
真的,他没想到简总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是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了。
简总现在的年纪摆出这样的表情已经不存在什么问题,反而增添了威严,但是放在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肉嘟嘟的脸上,只会觉得想使劲捏一捏。
“这张照片可以送给我吗?”梁祁安笑着问简老,“您如果只有一张的话我可以再去洗一张出来。”他捏着明显保存的极好的照片,爱不释手。
老爷子慈蔼一笑:“拿出来就是给你的,柏殷小时候不喜欢照相,留下的照片不多。”
梁祁安摇摇头,笑着说:“他现在也不爱拍照。”所以对外的公关全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了,也基本不在各类媒体上露面,即使被拍了,也会打给杂志社让他们撤下来,以至于简柏殷对外公布的照片也变得非常罕见。
老爷子看着梁祁安仔细盯着照片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但微微一恍,又把那些念头抛掉了。有什么比小辈们的幸福更重要呢。
“下午,柏殷去警察局那边了吧?”老爷子吃了颗花生,“沈曼做的那些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梁祁安一诧,他知道这些事情是瞒不过老爷子的,却没想到老爷子居然这么平静。
“这件事情也该到此为止了,简依晨和沈曼就交给警察来处置,温家那边……”老爷子缓缓喝了口茶,“我和温恒融已经谈过了,保住温铭,温哲依法惩处,温家也已经同意了,作为补偿,永辉的股份温家会直接转给你们。”
“爷爷……”梁祁安开口。
“我没事。”老爷子摆摆手,“这件事如果能这样结束,对所有人来说反倒是件好事。糊涂了这么多年,中岳也该醒了,柏殷也不必再背着那么重的担子,想去做什么也能放手去做了。”
梁祁安好一会儿没说话,他在想老爷子今天特意把他叫到这里来,应该不止是找他吃顿饭嗑几颗花生米的,果然,老爷子紧接着就开口说:“柏殷和你讲过方家的事情吗?”
第64章 往事如风
梁祁安点头:“提过, 他说当初收购启兴散股的资金就来自方家,还有方阿姨当初是因为救他才去世的。”梁祁安记得简柏殷说起往事时的样子,并没有太特殊的表情,也没有太特殊的感情,正因如此,他反而印象深刻。
“他和你说起过方婳的事情?”简老极其惊讶,“看来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了。”
“不, 他就提过那么一两句,其他的没有说。”梁祁安看出来简老是有意给他讲一点简柏殷小时候的事,或许这小时候的事情还能解决一些他一直以来的疑惑, 他很想听一听。
“那都是老一辈儿的事啦。”老爷子又‘咔擦咔擦’嚼了几颗花生米,梁祁安眼看着盘子里的花生越来越少,桌子上的壳倒是越堆越多了。
“爷爷,吃完这些就没有了。”他巴巴提醒了一句, 惹来老爷子一记哀愁的目光,老爷子看了眼梁祁安手里捧着的那些, 梁祁安干脆把花生放进了口袋。
“您给我讲一讲,我把口袋里的给你三分之一。”
“三分之二。”
“二分之一,不能再多了。”
“成交。”老爷子拍板,然后当着梁祁安的面, 把花生盘子底下压着的那个破旧的牛皮笔记本抽出来,拍掉上面沾着的一些花生壳,递给梁祁安。
“这是?”梁祁安接过本子,“您的笔记吗?”
“是柏殷小时候的日记。”老爷子微微笑着,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沟壑,然而这许多年,他的笑容都没有变过。
梁祁安轻轻翻看封皮,第一页就看到了稚嫩又端正的字迹,规规矩矩地写着‘简柏殷’三个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抚摸了一下上面几个泛黄的小字。
梁祁安把笔记本牢牢抓在手里:“您这样把它给我了不要紧吗?”
“不想要吗?”老爷子故意问了一句,明明早就看出了梁祁安舍不得放手。
“当然想要了。”梁祁安笑着回答,很诚实地说,“简总小时候的日记,光听这个名头就很想要了。”
老爷子笑了起来。
“这是他十岁以前的东西,或许柏殷自己都不记得有这么一本日记了。”老爷子感慨道,“你拿去留个纪念吧。”
“谢谢爷爷。”梁祁安十分乖巧地把日记收了起来放在膝盖上,掏出一把花生放在老爷子的盘子里,“只能这么多,再多了对您身体不好。”
老爷子虽然有点不满足,但秉着有甚于无,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还是高高兴兴地把花生盘子拿到自己腿上,和梁祁安叨起了往事。
“当年我还是个泥腿子兵的时候,方想就是我的队长,也是我同一间屋的战友。方想家是书香门第,他自己却跑出来当了兵,他有文化又有一手好枪法,那时候队里人人都佩服他这个队长,唯独我和我的几个小兄弟看不上他。
对于我们这种刺头,他倒是很有办法,虽然他打架打不过我,但总是能想到别的法子整治我们,非让我们服气了不可。后来,他把其他的人整服了,我还是不服他,我年轻的时候身手是真不错,也不喜欢他文绉绉那一套,后来到了战场上才知道他那套还是管用的。那年我们眼睁睁看着一个队的人被喷火器烧成了焦炭,只有我们两个侥幸活下来,回来之后我们就说好了,将来要做一辈子的兄弟,有机会还能做个儿女亲家。战场上那几年,刀光血雨,他救过我,我也背过他,要是没有他,我早在年轻的时候就阵亡了,哪还有今天。”
老爷子喝了口冒着袅袅烟气的茶水,昔年热血的战争在他嘴里变成了悠长的故事。
“战争结束以后,我转业了,他去了地方,我们两结婚都挺晚,孩子的年纪倒是差不多,很多年虽然没怎么见面,但一直有书信往来。我知道他家里出了事情,他去当兵那年,老家发了大火,木头屋子一烧就是一片,那时候正逢年节,一家子亲戚都聚在一起喝酒,结果喝多了又遭了火灾,他爹妈叔伯都去了,整个家族只剩下他一个,父辈们积攒了几辈的东西也都给了他。方想女儿出生没多久,妻子也跟着去了,他这辈子到头来竟然只剩下这么个女儿,自然如珠如宝。
他在部队里干得不错,但始终想为女儿谋一份好前程,后来也跟着转业了,往后十来年,凭着当年积攒的一些人脉,生意越做越大,但始终没有再娶。年纪大了之后,过去的老毛病一个接一个的来,后来又得了重病,他知道不久于人世,始终舍不得小女儿,临终前,把她托付给了我。”
老爷子想起当年第一次看到方婳时的情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梳着两个小辫子,拽着手指怯生生地看着他,小姑娘没有母亲,性子又有些闷,正是成长期,又逢了父亲去世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怎么喜欢和人交流。
“小婳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是阿想的女儿,虽然性格执拗,但一直都是个好姑娘。我把她带回家之后,她就和中岳玩到了一块儿,我也是乐见其成的,如果他们能自然地走到一起,当然比什么都好。
过了几年,两个小年轻果然恋爱了,只是他们年纪都不大,又是少年人,性子不定,谈了没多久就分了。那会儿我还不知道,直到看见中岳带着另一个小姑娘出出进进了,才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些事情。”
老爷子长长叹了口气。
“再后来丫头也有了男朋友。本来两对儿都好好的,结果小婳的男朋友不知怎么的就跟她分了手,在出国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再没有回来。中岳的那个小女朋友呢,一边忽悠着中岳一边还跟另一个小伙子好上了,也没了下文。”老爷子眼睛闭了闭,“小婳的男朋友出事之后的三个月,她才把怀孕的消息告诉我,当时我发了很大的脾气,可发脾气有什么用呢,小婳身体一直不好,那时候的医疗水平也不行,我不敢冒险,只能让中岳娶她,中岳当时也是答应了的。”
梁祁安一愣。
老爷子还在继续回忆往昔:“小婳也同意了,那时候她不同意能怎么办呢,两个人匆匆忙忙结了婚,结婚之后却过得并不开心,小婳的孩子终究还是没了。”
老爷子看到梁祁安脸上的表情,不由说道:“柏殷是小婳和中岳后来才有的。”
老人苦笑一声:“也是造孽,小婳怀孕的时候,中岳那个前女友回来过,和小婳见完面就离开了,中岳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怨我也怨小婳。柏殷出生的时候,小婳遭了很大的罪,大出血,差点没挺过来,我以为他们夫妻有了孩子,就能好好过到一起去,谁知道他们从来就只管自己,把孩子放在一边,在我面前装样子,孩子完全是交给阿姨在带。等我知道的时候,柏殷已经四五岁了。
他不爱讲话,就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里看书,后来,我才把柏殷接到身边来养,后头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了。”老爷子看了眼梁祁安,“小婳为了救柏殷去世了,中岳从来就不喜欢他,私底下早就跟沈曼混在一起,还有了两个孩子,小婳死了之后,就把两个孩子带回了家,这么多年我都没承认过沈曼,但中岳年纪那么大了,我管得了他一辈子吗?”
老人摇摇头:“有几年我身体不行,疏忽了对柏殷的看护,又想着让柏殷回家和他父亲培养一下感情,谁知道……”老爷子缓缓摇头,“那些不说也罢。”
老人望着梁祁安:“柏殷小时候很不容易,他或许到现在都很内敛,但这不代表他不重视不在乎。”
“我明白。”梁祁安说,他真的明白。即便简柏殷从没开口讲过这些往事,他也一直很清楚简柏殷是什么样的人。他安静机敏心思缜密,比外表表现出来的更加骄傲,很多话他不爱说只喜欢去做,哪怕别人都去误会他,他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