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人说媒(6)
荀礼也提高了声音,不屑地看着他:“商人经商不仅养家,赋税更是较他人加重一成,看来我们所缴纳的这些税,都用在维持你们这些自诩高人一等的蠢猪一般的世家子弟的骄傲自大上了!”
“你敢骂我!”周文东吼着,高高扬起拳头。
荀礼不如周文东体格健硕,自知自己逃脱不开,索性闭上眼睛等着拿沙包一般的拳头落下。他今日将多时的怨气一通发泄,周文东被他讥讽却无话可说的样子甚是滑稽,即使今日挨了打,他也觉得心里畅快。
疼痛如预想的那样来临,荀礼右脸登时肿了起来,一股腥甜味道在他嘴中蔓延开来。他极力忍下痛呼,不愿在这恶棍面前再露出任何一丝软弱。
原以为还会有第二拳、第三拳,可不知怎么,周文东却猛地松开他的领子,让他一时没站稳,跌坐在地上,摔得两股生疼。
顾不上疼痛,荀礼疑惑的睁开眼睛,却见身前站了另一个人。顺着那人镶着翠玉的靴子向上看去,居然是谢珩。
“欺辱同窗,按规矩可逐出书院。”谢珩用一如既往的冷淡声音,不紧不慢道,“若被书院赶出去,丢人的可不止你自己。”
“哈,赶我?”周文东歪着嘴笑道,“我父亲可是……”
谢珩忽而上前一步,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周文东的话语。
谢珩比周文东还要高上一些,此时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让他横生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周文东喉头上下抖动,对上了谢珩那双布满寒霜的凤眸。
饶是周文东再蠢笨,也意识到了谢珩或许并非是在好心劝诫他不要滋事生非,而是警告他识趣些赶快离开。
周文东知道自己得罪不起谢珩,周家更不会愿意为了芝麻小事开罪谢家,他只好恨恨的冲谢珩身后的荀礼道:“今日算你走运。”
荀礼见他一脸凶神恶煞,恨不能咬碎自己却也只能忍气离开的模样,忽然大笑两声。
谢珩这才回头:“笑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在笑周文东看不起他,却又不敢得罪谢珩,只能说几句无用的狠话而已。这样看来,他哪里高贵呢?
荀礼扶着树慢慢爬起来,谢珩在一旁看着他不甚灵活的动作,手臂微微抬起,踌躇了一下有放了下来。站直身体后,荀礼才小心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擦掉唇边的血迹,转而向谢珩道谢:“今日多亏谢兄及时出手相救,还有之前……大恩大德荀礼记下了,今后若是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绝不推辞。此外,还请谢兄等会儿再帮我向夫子告个假,我这样子甚是不雅,得去医馆开些药来。”
“我跟你一起。”谢珩见他步履蹒跚,出声道。
“不必,不必。”荀礼赶紧拒绝,一瘸一拐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谢珩并不听他的,跟上前问道:“平日你对周文东的挑衅多番忍让,为何今日如此沉不住气。”
荀礼看他一眼,无端有些烦躁,但面上不显,只是淡淡道:“谢兄说的对,是我冲动了。”
“你明知他暴躁易怒,激上两句就会动手,也会让你受伤,”谢珩察觉他情绪变化,停下了脚步,“你在期待书院会因此惩戒周文东。”
“没有。”荀礼快速否认。
“现下已是散学的时间,学堂到后山只这一条路,要回去的夫子和学生必定会从你们争斗的地方经过。若我再晚几步,夫子就能看见周文东殴打同窗的恶行。你恼不恼我坏了你的计划?”
荀礼难得听他长篇大论,平时的玉石之声如今也觉得吵闹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道:“谢兄,我去医馆的路上会经过点心铺子,你可有爱吃的点心果子,我给你捎带回来。”
谢珩眯着眼看他一会儿,忽地笑了,一张脸艳光十足:“那便带些你爱吃的给我尝尝罢。”
荀礼想起来,那时他在医馆买了药,身上银钱所剩不多,只带了一些酥糖回来。谢珩吃了一块嫌弃太甜,荀礼便把剩下的都接手了,结果吃糖太多,让他牙疼了好些时候。
谢珩问自己是不是在恼恨他,其实当下他就清醒过来了。他若害得周文东被书院辞退,周文东和周家必定不会放过他。他家在襄城,周文东、周家可是扎根此处几十年,势力不可小觑。便是他不愿承认,在周家面前,他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他对谢珩,向来只有感激的份儿。
第7章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
荀礼摸摸脑袋,自从应了杨尚书的请求,以前在书院的日子就会时不时浮现在荀礼脑海之中,谢珩在他记忆中那已经有些模糊的面貌又渐渐鲜活了起来。
今日当值过后便可休息一天,荀礼心情大好,连看公文的速度都加快了一倍。他向来认真,处理完自己分内之事便整理以往堆积的文书。饶是他事少清闲,一天下来也忙忙碌碌到了落日。
“少敬!”一个年轻人推开门,嚷嚷荀礼的名字着就进来了,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荀礼定睛一看,来人正是礼部的温熠景。
温熠景是他在朝中为数不多有交情的人。同样是出身从商世家,他本心单纯,好玩乐。读书不甚上心,但多亏他聪颖又好运,虽然勉勉强强挂在榜尾,居然也被留在京中了。
“瑞明,你找我?”荀礼正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见他过来,连忙放下手中事情,快步迎上前去让他坐下,自己倒了两杯茶水。
“嗐,我就知道你还在这里。”温熠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打趣,“少敬,你我明明官职相当,我整日清闲得就差没在尚书眼皮子底下斗蛐蛐了,你倒相反,我看你比工部尚书还忙些。”
荀礼晒道:“我也清闲得很,不过闲着找些事儿做罢了。”
“你是个奇人,事儿不来找你,你反倒去找它。”温熠景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做出一副虔诚的祈祷状,“那我可要好好求求上天,你我既是知交好友一场,以后有事儿都找你就行了,千万别来找我。”他生的清秀俊俏,就是做出一副古怪样子,也不惹人厌烦。
“好了好了,”荀礼无言,“来找我何事?”
“差点忘了正事儿,”温熠景一拍脑袋,“过两日,康王府要办赏花诗会。说是赏花,其实就是邀请了各家尚未议亲的姑娘、公子过来,相看一番,若有中意的,还能成就一番美事。我就是来问问你去不去?”
荀礼答的异常迅速:“不去。”
“也是,”温熠景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你向来对这些场合不感兴趣。不过这次我却是打算要去的。本想让你陪陪我,如今看来,还是算了。”
“你要去?”荀礼有些吃惊,“你有……你有中意之人了?”
温熠景点点头,面上多了几分羞涩:“几日前,我去醉仙楼吃饭时看见一个乞儿沿街乞讨,不知怎么竟惹得一群纨绔对他拳脚相踢。我本想过去阻止,谁知一个姑娘先我一步站了出来,将那群人骂跑了。她还让身边下人带着那小乞儿去医治,忙前忙后的张罗。我瞧着,世间再没有哪个女子比她要漂亮,比她要善良了。”
光是听温熠景的描述,荀礼也不得不对那陌生女子心生赞赏:“确实,巾帼不让须眉,能对一个陌生乞儿伸出援手,那姑娘品行必定是极好的。你可有打听到是哪家姑娘?”说着,他端起面前茶水嘬了一口。
温熠景却顿住了,生等他咽下嘴中那口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打听到了,是谢家的幺女,谢瑶。”
荀礼动作登时顿住,茫然地看向好友,直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谁?”
温熠景舔了舔下唇,磕磕绊绊地又重复道:“是谢家的小女儿,谢瑶。”
“是我,是我想的那个谢家吗?”荀礼僵硬地问道。“你说的谢瑶,是那个帝师谢太傅的女儿吗?有两个兄长在边疆戍守,一个兄长在翰林院的那个谢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