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语凉:“我烧完这些便不烧了,小庄不会告诉旁人的对不对?”
庄青瞿懒得告密,更懒得理这人,转身要走。
“小庄。”
“小庄,你可不可……以陪我一会儿。”
“今夜是花灯节,别处都那么的热闹。”他双手环着膝,微笑中有些寂寥,“你陪陪我,让我也热闹点好不好?”
庄青瞿那时只觉得他矫情。
“若想身边有朝一日也能热闹些,你就平日多念点书、少些少玩物丧志!成日只知嘻嘻哈哈不为将来打算,烧再多的纸也不会有鬼神保佑!”
庄青瞿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背后没有任何声音。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火盆里的火快要熄灭,二皇子只静静埋头在膝间,他看不见他的脸。
该不是哭了……
庄青瞿心里一空,前所未有的空荡荡感觉。
他咬咬牙,可他适才说的又没有错!一个没人撑腰的皇子不知自强,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小小的庄青瞿走出了好远,阴冷的夜空开始下起雨。
少年越走越慢越走越焦躁,最终停下了脚步。
宴语凉:“青卿后来,是回去找朕了,是不是?”
庄青瞿垂眸。
“没有。我……没回去,阿昭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说得艰涩,可他这一句却明明是在说谎。
小庄回来找他了的。宴语凉循着岚王的故事,已渐回想起了那天的一切。
他没有哭,只是觉得有点累有点难受,才会埋头在双膝间。
等再抬起头时,身边却已多了一个人。
宴语凉想不太起那人是谁,很熟悉的感觉,却不是荀长。
他对荀长的印象是一抹金橘涩,对那人的印象却是一抹耀眼热情的红。
那人逛完花灯节刚回来,特意给他带了一只鬼面具做礼物。
宴语凉戴上面具,那人拍拍他:“我陪你!来,这里还有我买的青梅酒,咱们偷偷的喝,可千万不能让旁人瞧见啊!”
“至那个庄青瞿,阿凉不用理他就是了,他啊~就是个小讨厌鬼,你看谁稀罕搭理他?”
他又拿糕点给宴语凉吃。
雨渐渐大了起来,宴语凉收拾烧完的火盆。
那人给他撑着伞:“哈哈哈阿凉你瞧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那小讨厌鬼肯定想不到带伞,活该他被淋。”
宴语凉收好火盆,头一抬,却直直瞧见那去而复返的小讨厌鬼。
小东西躲在矮墙边,没有发现他看见了他。
雨越来越大,小东西就那么站着。
之前走的趾高气扬,此刻却仿佛一只被抛下了的小流浪猫一样,淋着雨,无措又落寞。
烟雨渐浓了,他依旧不肯走。
夜雾深重。宴语凉在廊檐下最后一次回头,他还在那里呆呆站着。
后来,过去了那么多年,发生了那么多事。
小少年已经长成了岚王、变了名震四海的大将军,却还在为件多年前的小事而难过。
那一晚之后他彻底“失宠”。旁人都能随意亲近的人他再也求而不得。
他彻底讨厌他了。
“……”
宴语凉轻轻的环住了庄青瞿。
“青卿你是不是傻。那时候我们才都几岁?那时候说过的话根本不算数的!”
想来他那时是惨,不受重视没人护还要被瞧不起。
可天之骄子的小庄,却也为此付出多年惨重的代价。锦裕三年都快死了才敢诉说一点点心意,而直到如今也没能告诉他,他那时其实回来找过他。
真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心疼。
宴语凉亲了庄青瞿,从唇角到额头轻轻的啄。
“朕没生气。小庄小时候也不是故意的。”
“笑一笑好不好?朕喜欢看小庄笑。”
第52章 列祖列宗,带见家长。
天子让岚王笑,岚王不笑。
太庙烛火明晃晃,他只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宴语凉。
宴语凉:“乖。岚岚给朕笑一个,就一个。”
“再不然朕亲亲岚岚,岚岚再对朕笑一个好不好?岚岚笑起来最好看了。”
他啄了好几下。
岚王依旧僵硬,随即脸颊被捏住了,皇帝一脸宠溺地各种揉搓他。
庄青瞿一时间仿佛回到很久以前,只记得阿昭只在他很小的时候、脸颊还胖乎乎的时候曾经这么揉捏过他。
他不喜欢别人捏他,从小就不喜欢人碰他。
唯有阿昭。
被捏了半天,庄青瞿也认了。阿昭对他那么好,也越来越敢去相信有了如今的这般甜蜜和信任,就算有朝一日宴语凉真的恢复记忆也依旧还是会喜欢他的。
过往是有一点苦,好在他们已经长大。
哪怕他还有点钻牛角尖,阿昭的心却很坚定。
就算以后再有什么困难也一定可以携手挺过……那些年少不懂事的前尘,终有一日可以一笑置之。
太庙突然一阵怪风。
一时满室蜡烛肃穆竟被吹灭了一半。
……这可不是吉利的征兆,庄青瞿心脏骤然踏空一般。
他之前不畏这些的。
倒不如说他其实是明知这太庙除了帝后之外任何人不能随意进入,却还是故意在皇帝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搂紧宴语凉。
他有私心。
私心就是想让先皇先帝、大夏列祖列宗们看见,他也曾得到过这个人的心。
哪怕只有片刻,他也要宣誓主权。
他本来不怕遭报应,不怕阿昭的祖先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他。可真的明烛灭了一半,他才发现自己输不起。
宴语凉:“诶,这祖宗们的意思,看着还不开心了怎么的?”
岚王不语,默默心里更痛。却见宴语凉起身拿起蜡烛,大咧咧一个一个祖先重新点火。
“太|祖爷爷,您就别生气了吧。是,朕在太庙搂搂抱抱虽实属不合时宜,但您呢?您没登基之前被打得到处跑的时候,情急之下在马车中用祖先牌位砸追兵的名场面咱就不提也罢了吧?”
庄青瞿惊了。
“文帝爷爷也没好哪里去,替父守丧半个月迫不及待迎娶爱妃,爱妃还是惠帝爷爷的后宫嫔妃,这比起朕太庙搂抱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武帝爷爷更不用说你什么了吧,您老都是开了大夏男皇后先河的人了。难道只准你出格就不准朕效仿?听闻您的那位越陆世子也是好看又厉害,比朕这位如何?”
“惠帝爷爷,您儿子替您守丧半个月就迫不及待迎娶爱妃,娶的还是你后宫……”
庄青瞿:“阿昭!”
他一把捂住宴语凉那张嘴。就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语凉语凉,这名字取得也真应景。
他就不该说话,一说话必气死人!
岚王眸色清清,把宴语凉捂严实了,才对那些牌位诚恳道:“列位先皇别生阿昭的气,要罚只罚我一个就好。我全部承担。”
却听宴语凉在他怀里骨扭着扒拉:“呜,没事惹岚岚,朕自幼熟读他们传记,他们一个个什么德行朕最清楚。”
“罚朕?哈哈哈,他们都还指着朕中兴大夏千秋万代给他们好好争光呢,疼朕保佑真都来不及!”
锦裕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庄青瞿真是没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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