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大半天冻总算进了屋,阿绫搓着冰凉的耳朵凑近碳笼驱寒:“有什么吃的吗?”
阿栎从书中诧异地抬头:“你不是被太子殿下带走的吗,今日他居然让你饿着回来了?难不成……你做错什么事开罪了人家?”他扫一眼阿绫正悉心折叠的披风,又自顾自摇了摇头,“当我没说。”
这话听着别别扭扭,却也没说错。
平日里别说饿肚子了,离开晞耀宫时木棉总让他大包小包拎些吃的回来,今日更是平白得了一匹马……
“出宫忙正事耽搁了。你今晚吃了什么?”他岔开话题,坐到桌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半杯还没凉透的茶水。
“枫香居。”
“咳咳咳……”阿绫一口茶呛在喉咙口,那可是内城最贵的酒楼,“你发财了?”
“……隔壁的庆和面馆。”阿栎手里捧着《风月渡》最后一册,剩了半本的厚薄。想他字认得也不多,居然这么快便硬生生啃下了厚厚一套话本,倒与在玉宁时大有不同。
“这就要看完了?有长进啊。”阿绫又倒一杯茶灌下去充饥。
“嗯。托这京城的福,太阳一落山除了酒楼和那些隐秘的风月场,什么都没有。我呢,自然是没什么钱去享受的,只好看看书咯。”阿栎将一片干枯的红叶夹进书中合上,不知哪里学来的风雅,“不过,只要再忍一个多月,我们就可以回!玉!宁!了!不必冷得睡不着,早上也不会燥的流鼻血,到时候我要把天碧川边的馆子挨个吃一遍,以解我的相思之苦!你可得陪我啊!”
看他那一脸委屈,阿绫忍不住笑了。
回了玉宁,不必受冻,没那么些规矩,谁都能在街上跑跳打闹,无需担心不敬不恭。认识的不认识的,擦身而过时也尽可以大大方方点头笑笑。
阿绫原本与他一样,日日都在想念街边小店那一口清鲜的阳春面,香甜的糖芋苗,想念满街跑的小孩,想念热闹的船集。
可现在却也没那么想了……该吃的,似乎都吃到了,他还尝了尝玉宁冻不起的糖葫芦,爬了玉宁没有的积满白雪的山。
他看着茶杯里头泡了两日的碎茶叶末子发起了呆。
阿栎歪了歪头:“怎么了?饿傻了?”
阿绫思虑再三,那些乱糟糟的心事,眼下除了面前这个不大稳重的哥哥,也不知该对谁倾吐。
他抽过那册《风月渡》随手翻得哗啦啦响,没什么底气地问道:“阿栎,这书你看着,不别扭么?”
“你怎么又来了!我的叶公子啊!”阿栎赏了他个大大的白眼,“不是所有人都与你一般,心向事理学问的,我就是个俗人,对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没半点兴趣,有点手艺养活自己能吃好喝好外,看看这些登不上台面的东西乐呵乐呵解解闷罢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看到这牧长虹跟……”
“牧风虹!”阿栎义正辞严纠正道。
“……总之这个牧大侠,他跟男人在一起,那个……你,不觉得别扭么?”
他问得小心翼翼,阿栎没有察觉,不以为然地取笑他:“那个是哪个啊?”
阿绫有心事,没心情跟他斗嘴,只静静看着他。
阿栎见他情绪不佳,也收起不怀好意的笑,正经答:“话本里头瞎编的罢了。他们还成日飞来飞去,用真气开山劈水,他一刀劈下去,百米外取人首级呢……他又不是跟我‘那个’,看个热闹有什么好别扭的。何况,你若真觉得别扭,那些人看着也挺娇柔的,跟女人大差不差,当是看个大姑娘不得了。”
“所以,男子与男子在一起,是将其中一个当做姑娘?” 阿绫更加困惑了,自己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儿,而云珩……云珩更是个善文能武的翩翩君子,哪哪都跟姑娘扯不到一起去啊……
阿栎爬下床,坐到桌前,也倒了杯茶喝,“我猜……应该差不多吧?好比那些有钱有势,好养小倌的,跟养妓子也没区别啊,都是求个新鲜有趣。而且与男人乱性,不会莫名其妙生出孩子来留下隐患。再不就是宫里那些个……公公们。人嘛,总也要找点乐子啊,不然活着有什么意思……倒也听说有天生就不爱姑娘的,我不认得,也不知真假……”阿栎想了想凑近他,神秘兮兮,“不过,我听说,不拘男女的话,那事啊,与男人做更刺激!”
“……这你怎么知道?”阿绫皱了皱眉。
“孔甯跟别人嚼舌根我听见的。他过去不总在那个涂公公面前晃么,我猜他见过不少。”阿栎仰天长叹,“哎,可惜我这一把年岁了,姑娘的手都没摸过……”他一边叹,一边拉过阿绫的手一通乱揉。
“啧,你怎么就一把年岁了,明年才弱冠,娶妻不算早,但也不晚。”阿绫大力甩开他,吹了吹被他揉红的手背,嫌弃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这手比那些姑娘也没差,先给我解解馋呗。”阿栎咂咂嘴故意恶心他道,“好久没正儿八经摸一摸了,啧啧,还这么细皮嫩肉。”
“看你的牧大侠吧。”阿绫起身,将书册还给了他。
果然,他根本不喜欢别人刻意的触碰,连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阿栎都勉强。
这一夜,阿绫罕见地没睡安稳,梦梦醒醒,虚虚实实,都是他与云珩的过往。
大早,他顶着发懵的脑袋提前赶到了造办处,将那经折托人镶嵌七宝。回到自己的绣绷前一看,昨日那堆积起的布料尽数不见了。
赵主事亲自来找他,配给他新差事。圣上不日前下了口谕,晋封云琦公主生母庄妃为贵妃,于正月二十六行册封礼:“阿绫啊,这个也不是急差,反正册封礼定在年后,这诏书你回乡过年节之前做完就成。”
“主事,若是还有什么别的可以一并给我。”阿绫向来是动作最快的,诏书背后的两条升龙纹,别人要绣上个半个多月,可他七八日便可保质保量完成,所以即使他资历最浅,也历来是这造办处所有绣匠里活最多的。
“也没什么别的了,你就做好这个足够了。今年你初来乍到便替大伙担下如此多职责,眼下好好歇一歇。我昨日已与其他几个人打过招呼,他们日后绝不会再随意将差事推脱给你,放心吧!”
阿绫从他那略显心虚的笑容中品味到一丝讨好,这,是因为昨日太子殿下亲临?
第52章
之前托人办事,好说歹说还要看人眼色,如今才过去一日,那经折上的七宝便镶嵌完成送回他手上了。
阿绫没有耽搁,反正造办处也没什么要紧事派给他,他趁正午前跑了一趟御茶坊将包好的经折交给忍冬,却连人被她一起带走。
“殿下说若是你来了,就带你同去晞耀宫。”
他与太子殿下几乎是前后脚赶到,那人似乎是刚下朝,身上还穿着一身红衣,正站在书桌旁拆卸发冠,而后从木棉手中接过那只蛟龙玉簪带了进去,也不知这发髻木棉是如何替他编绑的,拆开便是那条马尾,发尾左右一甩,将将扫过两侧肩胛骨。
“殿下,阿绫公子到了。”四喜上前通报。
云珩一转身,看到他手里捏着的经折:“镶好了?这么快?”
阿绫走上前行礼,而后将东西交给太子殿下。今日一早他见到了睦王云璿的贺礼,几个玉匠足足忙了三个月。总觉得这么一衬显得一卷《心经》轻飘飘的,有些拿不出手去。
宫女们将太子的冠服脱下,里头是一件银白贴里,木棉顺势替他套上那件槿紫道袍,又弯腰站在他身侧系好玉带。
怎么?”云珩见他犹犹豫豫,伸出手主动抽过经折,转身打开桌角摆放的檀香木盒,里头有个方方正正的凹槽,刚巧能放下那册心经。
“殿下,今日睦王的人去造办处取贺礼的时候,我碰巧看到了……”
“听说是个玉盆景,好看么?”终于换回了舒适自在的衣装,云珩舒了口气,带他往外走,食桌上已摆满了午膳,大大小小十几个碗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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