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有附近族群的难民活不下去,逃到兰罗,兰罗也大开其门,简化落户手续,安顿好其生活,不可不谓之胸襟广阔。
如今,兰罗在明安乌勒吉的带领下,逐渐变得兵强马壮,安宁顺遂。每每问之,百姓无不夸赞大汗爱民如子、心怀天下,所到之处赞扬声四起。
新年临近,兰罗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群臣上朝都带了些笑,只觉得最近大汗心情不错,上奏的事情多半都能有个好结果。
帝王勤政爱民,臣子各司其职,当真是盛世太平,兰罗之幸呐!
这句话是多数大臣的肺腑心声。
朝廷上,高位狼头椅中端坐一个年轻男子。他眉眼不算锋利,却是十分圆润,瞳孔是兰罗标志的绿色,右眼下还有一颗小痣;即使是坐姿,也能看出他身形颀长,线条利落,一身玄色镶边阔袖袍,腰部扎了条蟒纹玉带,勾出一节纤细却不瘦弱的腰肢。正介于少年向男人过渡的阶段,他身上稚嫩与成熟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可一双眼睛流转间不怒自威,让人心知他的城府,不敢随意糊弄。
上件事刚刚讨论出结果,朝堂上一时陷入安静。
“没什么事,就散了吧。”良久后,见无人上奏,千里懒懒地开口。
他在大汗的位置上做了三年,比起十六岁的青涩,他现在早已经游刃有余。最近快过年了,周边都没什么变故,比较太平,大臣们无事启奏,上朝也只是走个过场,还不如回寝殿找雁来哥哥下棋来的快活。
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头一摇。千里“嗯”了一声,略提起音调,道了句“退朝”,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大殿。
一出大殿,他身上那种威严老练的感觉顿时散了个干净。千里眼睛透亮,脸颊红润,抓着贺雁来前两年指来贴身照顾他的侍从问:“雁来哥哥呢?”
侍从名为抱剑,是陪贺雁来到兰罗的贺家家仆,话多嘴还甜,千里很喜欢和他说话。抱剑微微一笑:“大汗,今早起了到现在我就一直跟在你身边,那位的事情我上哪儿知道去啊?”
千里也自知失态,神色讪讪,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他昨天答应了我,今天要和我下完那盘残局。”
说话间,他一脸不服气,狠狠咬了咬下嘴唇。
“大汗呀,合敦他六岁的时候就被他父亲抱在膝头摸棋子儿了,下不过他不丢人。”抱剑笑眯眯地劝他。
他的重点是贺雁来棋艺高超,输了也没多大事儿;可是这句话在千里耳朵里就自动过滤成了——
“抱在膝头”。
千里在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想象了一下雁来哥哥把自己抱在膝头上坐着,手把手教自己认棋记规则的场景。
大白天的,十九岁的少年突然红了一张脸,耳根也是红的,浑浑噩噩地回寝殿了。
抱剑跟在他身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汗这是怎么了,脸红得不像样,想什么呢?抱剑心里念道。
千里回来的时候免了下人通报,一路安静地来到后院。
按照他对贺雁来的了解,后者这个时候,应该都会在这里等自己下朝。
有时煮酒,有时读书,有时甚至小憩,但贺雁来总能保证千里一回来就能看到他,这也是他曾经许诺过千里的。
贺雁来果然坐在后院树下的矮桌旁,抱着个暖炉,身披暗玉狐皮大氅,望着一盘残棋,正在思考破局方法。千里上朝去了,他也懒得束发,随意披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肩膀上,衬得皮肤白皙,眉眼冷淡。他没发现千里的到来,眉心微蹙,捏着一枚黑棋,那棋子如墨一般,黑得透亮,捏在两根纤长手指之间,有种不可亵玩的清冷。
千里呼吸窒了窒,才平复好的心情又有起风浪的趋势。为了掩饰失态,他忙出声,可一开口就把兴奋的情绪泄露无遗:“雁来哥哥......”
他将安宁的画卷弄皱了,画中人闻声抬眸,矜贵的傲气从眉眼处泄了下来,带着股不问尘事的超脱,却在看到千里的那一刹那就跌回了人世里:“千里回来了?”
“嗯。”千里答应了一声,主动走上去坐在贺雁来对面的小凳上,撑着脸看他摆弄的棋局,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本能寺三劫之局。”贺雁来温声回复,放下棋子,伸出根手指指着棋盘,让千里的注意力跟着自己的手指,“意思是,棋局中黑白两子同时出现三劫,各自循环,难分胜负,只能做平局......呵。”
贺雁来说着说着,突然轻笑了一声。
正观察得起劲儿的千里一愣,抬头问:“怎么了?”
贺雁来但笑不语。
其实真的没什么,只是刚才他指着哪颗棋子,千里的眼神就跟到哪颗棋子上面的模样,像极了他以前在大熙时,去皇宫里拿狗尾草逗的那只大黑猫。
实在不明白贺雁来又在笑他什么,但是看贺雁来开心了,千里也就跟着高兴。他虽然表情不变,但嘴角微微提了上去,眼神也很松快,看着十分餍足,乖得不像话。
他就这么安静地等了一会儿。
“还要下昨天那盘棋吗?”贺雁来没过一会儿就将注意力从三劫局上收了回来,怕千里自己一个人无聊,便主动问起这个。
安静等贺雁来结束的千里眼睛亮了亮,即答:“要!”
也是前些日子,贺雁来左右无事,开始教千里下棋。他父亲生前就喜欢和他大哥下棋,两个人都是棋中高手,看不上贺雁来,都不带他玩,贺雁来就自己琢磨着下。
还没等到和父兄一决高下便天人永别,是贺雁来心中一大遗憾,可没想到来了兰罗以后,还遇见了一个小棋痴。千里学会了基本规则以后就上瘾了,每天都要来上这么一局,即使被贺雁来杀得片甲不留也不气馁,认真地说:“再来!”
他神情专注,不骄不躁,看着是入了定,外界一切都不能干扰他半分。
贺雁来看得心中欣慰。
这样不服输的孩子,心里有一股劲儿,无论做什么都是能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昨晚二人下得晚了些,可棋局没结束,胜负还未定,但是千里已经困得头止不住往下点,还迷迷糊糊地耍赖,说不要睡还不困,哪里像个十九岁的帝王。
想到这,贺雁来笑意更盛,让明煦把昨天的残局挪过来。
明煦应了声跑回屋去取,很快便小心翼翼地举着棋盘过来了。
他和千里差不多大,如今也十九岁了。明煦天生长得甜美精巧,比起千里更加纤细,明眸皓齿的,这么大了长相还像个姑娘似的,杏眼乌黑,看着很招人疼。不过千里是见过他生起气来的模样的,才不会被他这张人畜无害的脸给骗了去。
明煦刚从内屋出来,还没走两步,眼前一花,一个高大宽阔的身影倏地堵住了自己的去路。明煦头没抬都知道是谁,张嘴就是一句:“滚开。”
身高九尺的抱剑委委屈屈地缩回刚想伸出去端棋的手。
贺雁来把这全都看在眼里,无奈地摇摇头。
他一扭头,正巧对上千里好奇的眼神。
千里正观察着抱剑那失魂落魄的样儿,后者要是后面有尾巴,估计都垂到地上去了。
“怎么了?”贺雁来问。
千里转过头,问出自己的疑惑:“明煦明明就不待见抱剑,他为什么还每次都往上凑?”
他说这话时,明煦正好走到两人旁边,后面是期期艾艾的抱剑,千里的话一个字不差地传入二者耳朵里。
明煦手一抖,眼看着棋盘就要翻,他心下一惊,结果有人反应比他更快,迅速从他肩膀旁伸出手,稳稳扶住了他的胳膊。
抱剑就站在他身后,低声说:“小心。”
不敢再看他的眼神,明煦赶紧把棋盘放下来,一溜烟儿地跑到贺雁来身后。
而贺雁来笑着瞥了抱剑一眼,后者顿时汗毛倒竖,就听他主子淡淡道:“那你去问问抱剑就是。”
这是在答千里刚才的疑问。
千里眼神在在场三人之间溜了一圈,很识趣地咽下心头的困惑,开始琢磨怎么赢贺雁来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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