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人想我当佞臣[重生](21)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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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近两个月,泰安元年的科举终于落下帷幕。
除却会试阶段所出的些许风波外,殿试倒是进行的一帆风顺,复辟不足一年的谢启在十来份试卷中反复挑了数次才定下前三甲,之后的事便尽数交由理政堂与礼部处理。
科考落幕不过十来日功夫,除夕之日如期而至。
行过除夕贺仪的苏俨昭照例到定国公府参加家宴,天时尚早宴席未开,他一面抱了苏俨敛的长女在怀中逗弄,一面蹙眉想着心事。
除夕之夜惯例是合宫夜宴,可今年的合宫夜宴……
德王赐死,和盛大长公主夫婿获罪,她自己亦闭门谢客,端柔长公主则住去了临安的行宫。
偌大的皇宫就剩了谢启谢繗两个主子,也不知道这宫宴怎么个开法。
适逢苏俨敛掀了门帘进来,怀中的苏长熙见了父亲就欢愉的伸出了小手,苏俨昭笑了笑,忙将小人儿递了过去。
“哥……哥”小人儿努力一字一句的道,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不住转动着,像在找些什么。
苏俨敛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不行,闻言忙道;“远儿还没回府,待会便过来。”
一旁的苏俨昭诧异的扬了眉,道;“除夕之夜,远儿去哪了?”
天色已暗了大半,除夕家宴向来不许缺席,苏远怎么这个时辰还在府外?
苏俨敛怀中抱着女儿,无可奈何的道;“谁知道呢,天禄阁今日本是没有课业的,谁料一大清早九殿下就从宫中传了话来说要同远儿一同温习课业。我说外面天寒地冻的不必折腾了,回一句便是,那小子倒好,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东西进宫,这会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就有府中侍女曼声在门外禀告,言道长公子已回府,正在来问安的路上。
门帘再掀起的时候,进来的却是身量差不离连穿戴都瞧不出多少差别的两个孩童。
苏俨敛有些怔愣的看了看门口,没忍住唤了一声;“九殿下?”
回府就回府,怎么还捎了一个回来?
宫中主子本就不多,这样一来,除夕宫宴还办不办了?
片刻之后,苏俨昭将目光从谢繗苏远身上挪开,转向了犹有波动的门帘处。
他总觉得,外面还能进来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61章
第六十二章
像是为了印证苏俨昭的猜想, 一身雪白裘衣的谢启从外面掀帘而入。
缓带轻裘, 身姿欣长,几近弱冠的少年眉目含笑, 就这样站在门沿旁看着他。
苏俨昭心头忽然生出点无奈来。
早晨他进的宫,用过午膳才告辞, 此刻离他踏出永安宫的门槛还不到两个时辰, 竟然又见到了谢启。
他都懒得去想,这一位是怎么样摆脱了以自身为主角的除夕宫宴,只知道自己眼下又该有头疼的了。
来都来了, 肯定不能扫地出门。
所以该怎么跟老夫人说明白,今天晚上的家宴上要添两把椅子?
正踌躇间, 与两个小辈‘交流’完毕的苏俨敛终于注意到门口的少年,刚刚消弭的惊诧再次涌上心头。
“陛下?”
他说呢,谢繗有多大的胆子抛下谢启一人在宫中,让阖宫宫宴只有一位主角, 敢情是这两兄弟打包到了自己家。
谢启应了一声, 迈步从门沿旁走过来, 一番见礼后不着痕迹的往苏俨昭身边挨近了几步。
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苏俨敛望了一眼正相互凝望着的谢繗苏远, 轻轻咳了一声, 开口道;“除夕之夜阖家团圆之时,陛下跟九殿下怎么到了臣的府邸, 府中简陋,只怕招待不周慢待了陛下。”
苏俨敛对谢启本就没什么敬畏之心,相反, 他觉得这小孩麻烦得很。
登基之初就一堆麻烦事,一晃眼没见着还能把金陵给丢了,还得他兄长部署周密了将皇位再递上去。
就算心底明知道这是年纪所限注定了无可为之处,也不由有些怨怪。
他说话向来没什么顾忌,言语中也不客气,将心中所想径直说了出来。
谢启倒分毫不介意这些,他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及生理的双重准备,想好了应对之策。
“阖宫夜宴得要人多才热闹,如今京中才几个能参宴的?适逢九弟在寝宫里拉着定国公世子不肯松手,朕就取消了宫宴一道过来了。国公府自建立至今也有百余年了,世代名门让人敬仰,定国公不必自谦。”
“既如此,陛下和九殿下若是方便,在臣府中用过晚膳就是。容臣先去布置一二。”苏俨敛皮笑肉不笑的道,没什么诚意的起身告辞。
等他一拂衣袖走的远了,谢启才放松了几分,微微弯腰对着谢繗道;“九弟上次不还嚷嚷着要来国公府吗?让世子陪你出去逛逛。”
明显的打发人的话语,却没人介怀,眼见着两个小孩手挽着手出了门,他总算觉得耳边清净了些,眉眼舒展,伸手环住身侧人的腰。
“想你了。”最直白的情话从少年嘴中说出来,偏偏带了分耐人寻味的旖旎。
“不是才见过?”苏俨昭挑了挑眉,亦反手回抱住谢启,轻笑着道。
“可除夕之后,有近半个月的休沐,偏生璟之又畏寒,除夕过后又要去明州住些时日,我只好劳动自己,多多来见你了。”谢启将身侧人身上的清香气嗅了个满怀,而后轻声在他外边轻声道。
时值除夕,就是一向清净的国公府里也是一派喧嚣,吵嚷声透过门窗传进耳中,却都不及耳边的低语来得清晰。
苏俨昭勾唇笑了笑,慢慢将环着腰背的手臂收回来,脱开身侧人的怀抱,伸手将垂落在谢启耳畔的一缕发丝别到他耳后。
“来都来了,还能赶你回去不成?只是过几天别像上次在明徽山庄一样,上赶着来,却把自己弄得染了重疾。”
他一提及,谢启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昔日的窘事,无奈的看了身侧人一眼。
为了看望心上人连夜赶路还淋了半夜的雨什么的听起来的确是十分浪漫,但若是连夜赶路的这个人因此当日就染了重病还修养了整整一个月,就不是什么值得向往的爱情故事了。
所幸那一段在明徽山庄的相处进展不小,还因此获得了秋狩的主理权,否则真不知道这笔账该如何算。
“那璟之你什么时候回京?”听出自己休沐期间跟着去明州期间的打算被看透,谢启丧气的偏了偏头,问道。
苏俨昭笑了笑,未及回答,便有府中侍女来请,言道宴席诸事皆备,请陛下和苏相一同移驾过去。
谢启咽了口唾沫,想到要第一次见到苏老夫人,还是在苏家家宴上,就觉得压力巨大。
天知道这位历经数朝的老定国公夫人对于自己拐走了他的长子是什么态度,就算眼下尚未挑明,也由不得他不去多想。
犹豫的片刻间,苏俨昭已然拉了他的手,驾轻就熟的往举行家宴的颐和堂去了。
一路上遇见的小厮侍女都不曾抬头,苏俨昭也就眉目淡然的拉着谢启走了一路,直到颐和堂门口方才无比自然的松开。
客大欺主,又是好一番谦让,最终还是苏老夫人坐了主位,谢启则如愿以偿的坐到了苏俨昭身边的位子。
苏俨敛早早过来打过了预防针,苏老夫人对谢启的出现倒也没显出什么讶异的神情,只是一国之君除夕之夜跑来臣下府上参加家宴的事情实在不常见,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一注视,就瞧见了不少很有意思的场景。
苏府家宴是分桌制,并不团坐,因为谢启来了的缘故,难免有些拘束。
只谢繗苏远两个小辈全然不曾察觉四周尴尬的氛围,谢繗还因为两桌之间隔的远了,索性挪了椅子跟苏远同桌用膳,看的谢启十分眼热。
只坚持不到两刻,谢启就扔了筷子,效仿谢繗的做法,径直挪到了苏俨昭身边,声音有点重;“早前有个问题要问丞相,现在总算是有了时间。”
苏俨昭看他一眼,不去看老夫人跟苏俨敛的脸色,只浅笑着道;“陛下想问什么问题?”
适当的距离,并不压抑的说话声,全然一副明君良相君臣相得的模样。
“就是朕早些问过的那个,丞相去明州的归期。”谢启勾了勾唇角,用指尖去够苏俨昭的外袍。
冬日里衣袍厚重,纵使是在温暖如春的室内,苏俨昭也畏寒的加了件外袍,手指被桌案遮挡,试探着探了进去,轻轻画着圈。
“陛下加冠之前,必定回京。”苏俨昭感受着腿根处传来的酥/痒,不忿的看了他一眼,却还是要做足全套的戏,道。
家宴照例是歌舞佳肴,吃得满意看得开心的却只有谢繗苏远,余下的对这等宴会早已腻味,有谢启这么一岔,倒是多了一些值得注意的事情。
临到宴席散了,已过了宫门下钥的时间,谢繗嚷着不要跟苏远离的太远,苏俨敛一脸苦笑的收拾了客房给他住下,又征询的看向谢启。
谢繗还好说,留这位在家中,按例是一日三问安的,他可不太乐意折腾。
谢启善解人意的道;“九弟住在国公府,朕便去苏相府好了,左右不过一墙之隔。”
苏俨昭微微颔首,朝容晏示意一下,道;“已派人去收拾了,陛下再过片刻便可移驾。”
“那……丞相陪朕一道过去?”谢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
苏俨昭刚要点头,就被从不远处走来的侍女轻轻唤了一声。
“禀丞相,老夫人请您去后院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62章
第六十三章
苏俨昭苏俨敛两兄弟同时蹙了眉, 看向来通禀的侍女。
苏老夫人身为从前的国公府主母, 如今诸事不理的富贵闲人,从来与他二人的关系就论不上顶亲厚。
倒不是不关心自己亲生的儿子, 只是亲贵之家诸事繁杂,苏俨昭又长久跟在常驻临安的老定国公身边, 并不由她抚育长大。
敬重与信赖并存, 纯粹的母子亲情倒是寥寥无几。
是以这样的私下约见在国公府中并不常见。
怔愣了一会,苏俨昭开口;“告知母亲一声,我片刻就到, ”而后又有些歉意的看向谢启,沉吟道;“陛下适才在席间饮了不少酒, 府中客房料想这会已收拾出来,陛下随容晏前去便是。”
谢启点了点头,目送他缓步走远。
翠娴居里,正充斥着孩童的笑语声。
虚岁不到三岁的苏长熙看着在一旁说着话的苏远跟谢繗, 十足的好奇与娇俏, 苏老夫人含笑看着几个小辈, 全然没了宴席时有些凝重的神情。
含饴弄孙天伦之乐, 夫复何求。
见到长子进来, 苏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将怀中抱着的小长熙交给身侧的侍女, 又和善的哄了刚到翠娴居不足片刻的苏远跟谢繗出去。
满屋的人霎时间退了个干干净净,苏俨昭挑了挑眉,心头有了些预计。
他跟谢启在席间至多是亲密些, 却也没到足以让人警醒的地步,苏老夫人刻意找他来,与此至多有些关联,却并非尽数为了此事。
来不及细细思忖,坐在主位的苏老夫人已然相当和善的对他笑了笑,道;“昭儿来了,坐。”
“时辰也不早了,母亲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苏俨昭依言落座,迟疑着问。
苏老夫人望了一眼适才一双孙子孙女出门的方向,目光里夹杂了些许柔和,当下也不跟自己儿子客气,直截了当的道;“今日看你与陛下相处,倒是十分亲厚。”
苏俨昭颔首道;“陛下起于微末,并不十分难相处。”
迟早是要剖白的东西,他却还是秉承着能瞒一刻是一刻的态度,半点不像平日的自己。
“过了今日就是泰安二年,陛下是二月十四的生辰,钦天监要择吉日,至多也就拖到三月初。届时冠礼已行,朝中大权你交是不交,军权又如何?”不待苏俨昭答话,老夫人又顿了顿沉吟道;“看今日的情形,是要尽数交了,否则你不会刻意与他如此亲厚。”
这一番推论听得苏俨昭哭笑不得,又无法出言反驳。
他本来没打算跟谢启亲厚起来好吗?
要不是那小子万般手段皆使尽,他早就留好后手等着归隐山林那一日了。
不过这些心思不足以为他人道,也还没到时候跟老夫人坦白,当下只能顺着话接;“确是如此打算。谢烜一事,母亲当知道我无心权位。”
一声轻叹。
“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有些人有些事并非一日两日所能看透,莫要因一时表象而蒙蔽了双眼。就算你不存着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念头,也当有所防备才是。毕竟……”
人心难测。
身边有人语重心长的劝,苏俨昭眼前却突兀的浮现出一个场景。
刚刚被救出幽禁所在,尚且身形削瘦的少年,站在观景台之上,注视着远处激烈的厮杀,宽大的衣袍被高台上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朕保证,日后无论如何,绝不猜疑丞相与苏氏一门。”
“任何时候。”
秋日的深夜里,空气中夹杂着微微的凉,观景台上不曾悬了灯火,月色单薄的覆盖而下,映照着少年眼眸中的光亮,像要看进他心里。
良久,他闭了闭眼,将眼中所有的情绪尽数收敛。
“儿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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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二年三月初五,帝冠,带剑。
泰安二年的三月,对谢启而言,注定不同寻常且意义深刻。
因为在这一个月之后,两度登基在帝位上已坐了两年有余的他,终于能够正式的掌控国之大事,成为名副其实的大齐君主。
提前近半月,帝王车驾驶出大齐宫城,到达齐朝宗庙所在——金陵之北,齐朝太/祖谢凌起兵之地,弘城。
作为钦天监‘占卦’而出的主宾,苏俨昭同样提前半月自明州赶回,与驻驾在弘城行宫的谢启会和。
初五这一日,不曾辜负钦天监早前千挑万选的用心,天高气爽,惠风和煦。
谢启父亲早逝,便由宗室元老顺昌王谢杰担任加冠者长辈一职,负责迎候宾客,右相苏俨昭任冠礼主宾,负责四次加冠。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过去,吉时终于到来,肃静的宗庙里准时的想起庄严的礼乐声,宛然是盛典即将开始的信号。
谢启一身庄重至极的玄色礼服,从内殿缓步走出,正巧对上站在高台上的苏俨昭的眼。
那人今日穿了和他同色的衣袍,服饰前所未有的郑重,脸上却蕴含着难以察觉的笑意。
终于见到了这一日,他竟然奇异般的有了一种我家……初长成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对视之间,有赞者朗声宣告,声音响彻四方。
“请陛下登台。”
谢启闻言收敛心神,一步一步的往高台之上走去。
近了,更近了。
像是遥不可及的目标终于触及,又像是恒久以来的愿望得偿所愿。
终于站到与眼中人平齐的位置,谢启缓缓平视过去,同样微微勾起了嘴角。
齐朝制,天子冠五加,四同诸侯,后加衮冕。
加过缁布冠、皮弁、爵弁、玄冕之后,苏俨昭接过侍立一旁的内侍手中托盘上的十二旒衮冕,双手奉上给对面之人加冠。
“摛显先帝之光耀……钦奉仲春之吉辰……”
十二旒垂在额前遮挡了视线,谢启默默的听着咫尺之外的男子朗声唱着他的冠词,面上一排平静,心下却是心绪激荡。
终于……
惯例是礼成之后天子南面受拜,山呼万岁中,谢启却只清晰的听见了一个人的话。
随着众人一同下拜的苏俨昭站起身来,声音不重却也不轻。
“恭贺吾皇。或者说……恭喜我的陛下。”
只这一句,效果持续到谢启下台与和盛大长公主等长辈以及谢繗等晚辈行礼之后,手指触碰到玉玺的那一瞬。
齐朝的传国之玺在君主加冠亲政之前并不由君主本人掌管,而是交由托孤大臣或天子母妃代管。
穆宗崩逝突然不及指定人选,谢启的母妃又早逝,玉玺便只能交付理政堂保管,代为发布国之政令。
如今谢启加冠,玉玺自然当归还原主,在冠礼之上交付于他。
指尖触碰到玉玺冰凉的质地,谢启却不由得想起自己第一触碰到这方印玺。
宣政殿东侧的黄案上摆着他的即位诏书,只待盖上玉玺就能昭告天下他是这大齐的新主。
殿外的有人身长玉立的站着,面色平淡的与他对视,刚伺候自己不久的云舒战战兢兢的告知,这位名唤苏俨昭的右相,经由他兄长的手获得了多少特权。
彼时心底充满忌惮与恐惧的自己,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结果?
将盛放着玉玺的托盘接在手中,谢启扬眉朝不远处那个与他同样服色的男子一笑。
他有充足的自信,就算额前垂着十二旒,那个人也能看清自己的神情。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
今日之后,无论如何不能推脱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冠词是汉昭帝加冠所用,借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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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还是不用这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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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四章
弘城行宫, 容晖殿:
夜色缓慢的攀爬上窗沿,月光透过窗边垂下的薄纱, 晕出一片淡淡的光影。
距离冠礼结束还不到一个时辰, 苏俨昭一身礼服未及换下, 就在云亦的连声催促下匆匆赶到了行宫主殿。
相比大齐宫城,弘城行宫的面积小了不少,格局也大不相同。
还没进到容晖殿的内殿, 苏俨昭就觉出几分不对来。
从来守卫森严的帝王寝宫罕有的人迹稀少起来, 连一路上跟着他的云亦都不见了踪影,若非整座宫殿灯火通明, 几乎要让人从心底升起一抹忌惮来。
能做到屏退所有侍卫而悄没声息的, 是哪一位不问可知。
苏俨昭蹙了眉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说过了话。
‘你加冠之后再说。’
谢启不会……真这么迫不及待吧?
怀着种赴鸿门宴的心情踏入内殿, 苏俨昭一眼就看见了已然换了一身宽松衣袍的男子, 半撑在浅灰色的软塌上,翻阅着一本薄薄的书册,神态闲适。
“云亦说, 陛下有紧急朝务要与我商量, 不知是何等大事?”
清朗的声音自耳畔响起,谢启似有所觉的抬起头,含笑将手中的书册合上。
“一国之君思君心切无心饮食,算不算紧急朝务?”
“陛下说算, 就算。”苏俨昭的目光盯在那本封面上一片空白的小册上,觉得有些眼熟。
苏家几辈跟皇族沾亲带故,他又打小跟谢旻玩得好, 对宫中之物较之常人熟谙甚多。
这本小册子,怎么跟昔日荣宪皇后给谢旻安排房中事时掌事姑姑偷偷摸摸给塞的那一本……差不太多?
“既然算,璟之打算怎么解决掉这件紧急朝务?”谢启将已然合上的册子不着痕迹的推得远些,站起了身子走近些。
“阿启已然亲政,一切自当由你拿主意。”苏俨昭看着已经与自己身量齐平的男子,勾了唇笑道。
他不是爱磨叽的人,一件恋人喜欢自己又不反感的事情,没什么反复犹疑的必要。
尽管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体验。
“我拿主意?”谢启牵了苏俨昭的手一步步往床榻的方向靠,直到床沿边才轻柔的环住了身侧人的腰身,而后顺利成章的一起滚到了宽大松软的床榻上。呼吸混杂肌肤相贴间,声音极轻的道;“我拿主意的结果就是……欲之所至,还当尽力纾解,绝不刻意压制。”
苏俨昭在他耳边轻笑出声。
“这样啊,那就按喜欢的办法纾解好了。”
轻松且夹杂着点调笑的语调,偏偏像最猛烈的春/药一样,听得人欲/火愈发炽烈起来。
谢启难耐的动了动身子,沉下心神将目光从身边那张俊美至极的脸上移开,转而去对付起苏俨昭身上那件繁复的礼袍来。
帝王冠礼主宾身上的礼袍乃是由礼部连夜赶制,华丽繁复自不必言,难得的是设计精巧裁剪合宜,自然而然的带了股挥之不去的禁欲气息。
最外面的外袍被轻易的拽离,发髻上高高束起的金冠被手法轻柔的解下,如墨的发丝散落在床榻上,渲染出三分独属于床笫间的暧昧。
谢启一直不规矩的手却陡然间停了下来,有些尴尬的说了一句。
“咱两……谁在上面?”
原谅他是个情场初哥,连男子间如何行事都是今天现学现卖的,面上一排平静,实则心中没底,遑论提前想好这个。
原本生平第一次升起了些紧张情绪的苏俨昭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的望向殿宇的屋顶,却只瞧见一片繁复的花纹。
遇见谢启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遇见谢启之后直到今日之前,他还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雌/伏人下在大齐世族的观念中终究是让人诟病的,纵使纯粹因与同性相恋而结契的人并不太介意这些。
他闭了闭眼,唇角微微翘起,轻声道;“你来。”
“为什么?”谢启脱口而出,有些犹疑的问道。
眼里相互充斥着对方的倒影,眼底原本蕴藏至深的情意在这直白的注视下显露无遗,碰撞出令人心怀激荡的火花。
“因为懒,不想动。”良久,苏俨昭低声说,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依旧只有他。
细密的吻自额头往下,逐步下移,轻柔且包含温情。
唇瓣终于相互触碰,柔软的舌头撬开了齿关,相互纠缠着,不时舌尖相碰,触碰着自己都不曾接触的口腔内壁。
两人吻得情动,谢启一手环住身侧人的腰,另一只手去够床头摆着的精巧小罐,伸手挖出一块香膏来。
内府负责筹备皇室生活所需,自然无微不至。
只这片刻,原本衣冠楚楚的苏俨昭便已衣衫半解,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指尖灵活的移动着,在隐秘之处尝试着活动。
偶然间触碰到某一点的时候,身下的人短暂的轻哼出声。
“璟之。”潮起潮落间,谢启埋首在苏俨昭耳边唤。
“恩?”苏俨昭微微睁开眼,眼角泄露出些许水光,衬得本就好看的眸子更显几分晶莹,唇瓣还泛着红,与往日的清癯疏淡全然不同的模样。
谢启险些看得痴了。
“你简直不知道,我有多爱你。”耳畔的声音十足轻缈,如同极北风光一样,悠远而引人遐思。
“爱到自己都不能想象的地步。”
身体交融的瞬间,谢启低低出声,眉眼润泽,一张生来就偏严峻的面容上满是爱恋。
初次情/事后是漫长的清理,谢启意外的没抢到抱着恋人前去浴池的福利,因为苏俨昭没怎么使力气的挥了他一巴掌,而后自行起身披了外袍,行走的速度甚至算不得太慢。
谢启抚额。
谁说苏相身体孱弱的来着?
在行宫宽敞的浴池中赤身相见,谢启忍住身下险些按捺不住的躁动,凑到闭目不语的苏俨昭身旁,将下巴隔在了身侧人的肩窝上。
“璟之今晚可是与我同寝?”在苏俨昭耳边轻轻吹着气,将浴池中散发而出的白雾吹散了些许,也带来一片微微的凉。
苏俨昭睁开眼,看向半挂在自己身上的男子,目光停留在对方分毫不显削瘦的胸膛上。
加冠后便该大婚,睿宗三年丧期早过,以谢启的性子,此事迟早得公之于众。
齐朝对君主结契并无特别抵制,只是子嗣一道,大多数文武百官终究是希望帝王子嗣昌茂的。
谢启还年轻,要熬到文武百官都认命不做任何挣扎,只怕还有十来年要走。
在谢启希冀的目光下,苏俨昭微微颔首,笑道;“我若是就这么走了,阿启会不会腹诽我是个浪子?”
睡完就走,不留情面的哪一种。
“说不定会。所以璟之你可不能就这样走了。”谢启顺着话道,眼底尽是笑意。
好一番洗浴过后,谢启终于得偿所愿的又一次跟身侧人一起躺在了床上。
抛开适才那一次激烈的运动,他两之间上一次同榻而眠还是苏俨昭的生辰,打发了形迹可疑的情敌,他偷偷摸摸的将人抱去了寝屋,像个小媳妇一样自己掀了被子睡在一旁。
盖被纯睡觉,连聊天都不带的。
谢启心满意足的看着身侧人的侧脸,突然凑上去亲吻了一下近在咫尺的脸颊。
“就寝前的礼物。”
苏俨昭一脸好笑的回望他,同样转身,复制一般的在谢启脸颊上烙下一个吻。
“回礼。”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觉起来就被锁了,惊喜+意外【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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