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日前,明光帝起居殿。
太子凌江瑞拿着本道家典籍陪着明光帝说话凑趣,又时不时寻了翰林院的一些的琐碎事情和对明光帝的赞颂来讨父皇开心。
明光帝果然被逗得哈哈大笑,观此场景,真称得上一句父慈子孝。
明光帝看着太子的神情也越发柔和了。
太子打量着父皇心情不错,就和明光帝提议:“过两个月就到父皇寿诞了,儿子不如大哥有能耐,可以领兵为父皇开疆拓土,之前才想着为父皇修一本书,好叫天下子民都知晓父皇功绩。”
明光帝脸上微笑不变:“太子的孝心朕一直知道,关于此事朕不是已经让翰林院协助办理了么?难道他们不配合,给太子添乱?”
太子连忙摇头否认:“父皇误会了,翰林学子也十分感佩父皇恩德,和儿子一起夙兴夜寐,他们比儿子还累,父皇可别错怪了他们。”
明光帝捋捋胡须,教导太子:“太子仁慈是好事,但须知天家有天家的威严,你是大启太子,想做什么就吩咐底下人去做,若有那敢阳奉阴违的,太子该罚就罚不必手软,对那些刻意表了苦劳来邀功的,也不必放在心上,听过就算了,那都是他们应当应分的。”
太子肃容跪拜:“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谨记在心。”
又道:“并无那样的事,翰林院的大人们都听话很好。”
明光帝点头:“这还罢了——既如此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太子保持这个姿势没有动:“父皇,儿臣有一事想求父皇答应。”
明光帝道:“太子有何事?”
太子仰起头,好叫自己脸上的孺慕之情叫明光帝看个清楚:“儿子是想求父皇一个恩德,恩准四弟五弟和六弟和儿子一起编撰书籍,为父皇寿诞做贡献。”
明光帝脸上笑容微敛,盯着太子:“哦?这是为何,你愿意将此功劳分给他们?”
太子言辞恳切:“四弟五弟六弟他们虽非儿臣同母胞弟,但同样的父皇的儿子,是儿臣的亲弟弟,儿臣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于国家大事上自然比不上大哥,但照拂幼弟乃是天理人伦,这样的小事儿臣还是做得好的,四弟只比儿臣小一岁,往日里虽才干不显,但却是极敦厚的性子,五弟六弟跳脱些,俱也是实诚孩子,修书立传乃是大事,儿臣不想专美于父皇和朝臣之前,只为自己搏个名声,却忘了弟弟们,请父皇恩准。”
明光帝定定看了太子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主动伸手搀起太子:“好,果然是我大启太子,有容人之量,父皇答应你了。”
太子顺着明光帝的力道起身,一脸欣喜道:“谢父皇!”
明光帝想了想又道:“太子能这么想,朕心甚慰,只是你五弟六弟倒罢了,让他们跟着你长长见识,也学学太子风度,老四母亲到底位份低些,况和你又年龄相近,倒不用令他太过出显,以免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来,你就弄些个镶边杂学让他去做吧,也算全了你照拂兄弟的心。”
此言一出,太子哪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当即大喜:“儿臣心里有数,多谢父皇!”
明光帝点点头,略瞧了瞧外头天色,刘福生极有眼色,悄不声儿上来提醒:“皇上,到您服药的时间了。”
明光帝服药就是指服用玄尘道长炼出来的仙丹,是一天里最要紧的事。
太子十分知机,反正今日来目的已达成,见状就主动说:“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先退下了。”
明光帝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吧。
太子脚步轻快地告退了。
……
松柏胡衕云家。
叶峥略睁大眼:“太子竟然这么说?”
“正是,”凌江礼道,“太子说诸皇子里,除了大皇子征战边疆,其余只有我一年前出过一回京,算是看过了大启的风土人情,为父皇做几篇风物志,也算是做儿子的一片孝心。”
叶峥有些不解:“可是我听翰林院的同僚日常言谈,那明光本纪应是记录今上丰功伟绩的,如何又冒出什么风物志呢,岂不是与主题不契合?”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说,可是太子既开了口,要在父皇跟前做出个兄友弟恭的样子来,我也只好配合着一起来,不然,岂非让太子的筹谋落了空?”
凌江礼能当着叶峥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是没把叶峥当成外人,不然这话若叫有心人胡乱歪曲了传出去,凌江礼一个恶意揣测太子的罪名跑不了。
正因亲耳听了这番话,叶峥也才把方才那初见时的戒备放下些。
问凌江礼:“那水兄预备怎么做?”
四皇子来找他说这些,必然是心里已有想法,只是叶峥还不清楚,自己能帮上他什么忙,若单纯要论对大启风土人情的了解,叶峥觉得自己可能还真不如翰林院那些出去游学过的大人,他到过的地方屈指可数。
凌江礼也不来虚的,直接道:“这便是我今次来找叶弟你的原因了,我想着横竖太子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他要的只是兄弟齐心的美名,并不在意我具体做了些什么,与其编那我自己都不太了解的风物志,不如弄点实际于百姓有益的东西——”
叶峥大概明白了,可还是要确定一下:“水兄指的于国有意的东西是?”
“叶弟,”凌江礼激动拉着叶峥的手,“为兄想将你那新奇的种植之法编入其中,叶弟可否助我一臂之力,也祝天下百姓一臂之力?”
其实凌江礼没有开口前,叶峥已经差不多猜出来了,而且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王朝兴衰,永远是百姓最苦,如今有那么个大好机会,可以借明光帝的名头,不仅仅是他所在的县城,而是可以将种植之法在整个大启推广开来,为提高农业生产力水平尽自己的一份力,这正是叶峥所思所想。
凌江礼看着这位年轻又有本事的叶弟,也知道能说出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人,是断然不会拒绝为大启为百姓出一份力的。
二人一个对视间,凌江礼就知道,此事成了。
第76章
四皇子凌江礼和叶峥商议过后,第二日就去和太子说了这事。
太子有明光帝示下,说只给老四做些边沿工作,一开始还担心老四不满,提前想好了说辞安抚,谁知老四很轻易就答应了,也没表露出什么不快情绪来,只说怕自己可能编不好风物志,要太子哥哥给点时间容他回去寻思寻思。
太子很大度地表示,你慢慢回去寻思,啥时候寻思好再来说,不急。
心里对老四的识相很满意,觉得众兄弟里就他是个敦厚老实的,就连刚成年的老五老六的母族在朝堂上也有自己的势力,怎么说理论上也有可能对他的太子位造成威胁,只有老四是他全然不放在心上的,连父皇都说了,老四母族不丰不要令他太显以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这话就是绝了老四的机会了!
当然,在太子看来老四本来就没有机会,但有明光帝的话语作保,就盖了帽儿了。
如今对于被他这个哥哥安排了边缘工作——自然不可能说是父皇授意的,老四接受的态度也很诚恳,表现得十足尊重他这个太子哥哥,这就令太子的心里很舒服,甚至觉得,等自己有朝一日得登大宝,其他有危险的兄弟都要寻个由头远远打发或处理了,就这个敦厚的老四倒可以留他在京担任不重要职位,方才显得新皇仁慈,友爱兄弟。
故老四来讨他主意,说对风物志没想法,更想编一点关于农耕种田的东西到书里的时候,问可不可以的时候,太子一口就应下来了。
还宽厚地拍着弟弟的肩膀,问他一个人行不行,可需要派人协助。
老四先谦逊谢过太子哥哥,说想独自试一试,看能不能成,还是太子瞧着他光杆司令一个可怜,想着到底是大启皇子,再低微又哪能懂什么农事呢,拿出兄长关心弟弟的语气温和劝:“还是派一个协助吧,可怜见的,你一个皇子哪里种过田呢,再说了到底最后要汇总起来给父皇贺寿的,弄得太不象样了也不好看——这件事就听孤的,孤来安排,让大司农给推荐个精通农事的辅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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