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待到及近黄昏才离去,临走老夫人还十分不舍,看着老夫人这个样子方小年便猜想,他相公平日里肯定极少到柳家,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如此舍不得。
老夫人舍不得路熙远,被母亲呵斥回房的柳月明之后却一直没有出现,便是晚饭时候也待在房中。
三舅母到了女儿房中时,见女儿依旧在生闷气,心头失望之下还未开解便又数落了女儿一番。
“你也是马上要定亲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你祖母把你大表哥当个金疙瘩似的捧着,自小便疼爱得紧,连你几个哥哥也比不上。你没看她爱屋及乌连个乡下哥儿也能对人和颜悦色?你何苦要去触她的霉头?倒霉的还不是你自己。”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念了女儿一番之后,三舅母又心疼的去到床边,示意房内的丫头外间守着,才轻轻顺着女儿臂膀满眼的心疼。
柳月明下月便十三了,如今已然梳着少女发髻,一看便知女孩子到了豆蔻年华,媒人可以上门说亲了。她今日装扮的还颇为隆重,不止带了全妆还别了整副头面,点翠镶珠的钗环一样不落,精心的打扮没能得脸反倒得了一顿数落,心里自然不好受。
皱眉看着女儿的装扮,三舅母觉得过于隆重了,即便她快十三了也不适合如此装扮,但她知女儿心事便不多说,只是让人日后不可再故意针对她表嫂,免得伤和气。
“怕什么?不过是一个乡下哥儿罢了,要什么没什么,他能当我几天表嫂还不知道呢!我就想不明白了,大爹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给表哥娶那么个哥儿回家,表姐哪里不好了?表姐等了表哥这么多年到头来白等了,平白耽误了好年华!若是表哥娶了个处处拔尖儿的,表姐一点比不上的也就算了,可如今他娶了那么个哥儿回家,这让表姐如何甘心啊!”柳月明嘴里的大爹便是柳思了。晏国的习俗,哥儿若是留在家中娶妻生子,那一应称呼便和男子无异,若是出嫁称呼又有不同。
听得女儿的话之后,三舅母依旧没有拆穿女儿心思,只是一板一眼说道:“怎么就是熙远耽误了她的好年华?这话从何说起?两家从未定亲,熙远也未在私下给过那丫头承诺,人家早早便言明了对她无意,是她自己倔强偏要等着,同熙远有何关系?”
“母亲!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气愤又不解的看向自己母亲,柳月明想不明白了,母亲为何要帮着别人说话!
差点被女儿的话气死,这下子三舅母是一点心疼的意思都没了,直接狠狠在人头上拍了一下,脸上满满都是失望,甚至都直接站了起来才不甘心的对着床上的女儿说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这个家谁在当家做主你不知道?在你祖母心里,连你都是比不上她的宝贝疙瘩生的路熙远的,我娘家姐姐的女儿又如何能比得上?再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我是柳家人,柳家的至亲才是我的至亲,你若敢在你祖母面前说方才那些话,你便别想嫁去好人家了!”
三舅妈失望离开,柳月明没能等到母亲安慰反而还被狠狠骂了一同,心头怨气难解,自然将之记在了方小年的头上,觉得这一切都是方小年的错。
柳月明的嫉恨方小年全然不知,他如今心里正高兴得很,今日是婚后第一次去亲戚家里,自要得了长辈的见面礼,他瞧着都是些贵重的东西,如今心里正美得很,压根儿把白日里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了。
两人回府之后,方小年才知道今日方元松来过家里了,听到方元松的名字,心头快意顿时消了不少,想到两家接亲因由,方小年心中惴惴,想着还是应该同路熙远透透气,提醒他方元松不是个好人。
两人回府之时天色已晚,没有多耽搁去给长辈报了平安之后,便回了自己院子准备歇息了。
洗漱好睡到床上之后,方小年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和人说说方元松的事。可那日他提及方元松便被小小训了一下,如今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毕竟方元松的的确确是他的父亲,父子名义怎么也略不过去。
“可是想和我说你父亲之事?”方小年正犹豫要怎么开口,路熙远却直接戳破了他的心事,方小年这个时候也不犹豫了,赶紧点头接着说道:“他逼着你娶了我定然是有所图谋,他又是个商人,若是想要官商勾结做害人勾当,到时候相公你和父亲可不能上当不能答应。”
“陆家的事向来都是父亲做主。”
“也行吧,推给父亲解决也可以。”好像还真的思索了一番,方小年兀自点了点头,觉得交给父亲大人也不错,方元松应该是惹不起父亲大人的。
虽然他刚刚成亲,在路家时间不久,但方小年对路大人印象很好,他觉得路大人应该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官,如此的话应该不会和方元松一起官商勾结做坑害百姓的事,既如此他就放心了。
放下心头大事之后,方小年心思又拐到了别处,再次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想着要不要同他说一下偶尔去看看外婆,哦不对,他们是叫外祖母,偶尔去看看外祖母的事。
方小年原本以为时常去看看老人不是什么难事,反正路家这边嫡亲的祖父母都没了,那么他们常去看看外祖父母也是理所应当。没想到竟然在路熙远脸上看到了些许为难的表情,方小年闹不明白其中关键,心里却已经着急了起来,今日他已经同外祖母说过了,要同相公一起常常去看她老人家。
两人房中烛火一般都是一直点着,除非是打算真的睡了才会吹灭。如今两人还有话说,烛火依旧燃着,各自面上表情也被对方看了个大概。
方小年的疑惑不解还有略略失望,路熙远自是看在眼中。本来不想同人说那许多,如今见他误会,路熙远心头有些不悦,便同人说了其中缘由。
原来当初柳家反对路熙远父亲和爹爹的亲事,除了因着路家门第不及柳家,还因着路大人在家中并不受宠这是人尽皆知的,柳老夫人怕自己爱重的哥儿到了路家吃苦。
两人亲事成了定数之后,柳老夫人拿了自己小半身家出来为她唯一的哥儿打点嫁妆,柳思婚后的日子也的确如他母亲所料,过得并不顺遂,若不是有着丰厚的嫁妆还要更加艰难。
柳思婚后娘家依旧时有贴补,这便遭了已经娶亲的几个兄弟不满,现如今柳老夫人手中依旧握着大把的产业,但却并未明说将老要手中产业给谁,因此柳家几个舅母都十分的忌讳柳思回去娘家,柳思便也交代了两个孩子无事不要到外家走动,免得舅舅舅母多想。
过往家中之事,路熙远没对方小年细说,只说是爹爹交代,并隐隐交代是因外祖母手中产业之故。
这过日子就是这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小年想着,便是在他们村子里,也有因为父母偏心导致兄弟反目的事。路熙远的话说的不甚明了,方小年却自己给脑补全了,且说了自己心头疑惑。
“可是这不对啊!既然你和爹爹都无意去争柳家的东西,那对外祖母好就是问心无愧。相公,外祖母好像很喜欢你,我觉得为了旁人的猜疑而让惦念自己的长辈失望有点太不划算了。既然外祖母对爹爹那么好,爹爹应该常去看看她老人家才是,至少年节时候得去啊,反正祖父母都不在了,家里亲近的长辈不就外祖父母吗。”想到自己外婆,方小年想着也不知道自己那日的话,阿娘有没有听进去,有没有去看过外婆,若是阿娘回去了外婆肯定十分开心的。
路熙远幼时曾在外家住过两年,那两年都是外祖母在带他,他对自己外祖母自然很有感情,只是后来他忙于学业之后又忙着旁的事情,能待在外祖母身边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再加上爹爹嘱咐,一年里,也就过年还有外祖母生辰的时候能见上一面。
方小年不知道因为他的一番话,让路熙远明白过来,他和爹爹的确不能因为舅母他们的芥蒂而疏忽了老人,毕竟老人家年事已高,小辈能陪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能因着黄白之物让心中留有遗憾。
“你说的对,我会同爹爹讲的,让他一月至少去看外祖母一次。”路熙远明白,外祖母对自己的喜爱乃是爱屋及乌,若是有爹爹尽孝在膝前,自己的陪伴便是次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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