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池边树下,左清川捡起一块石子,横着打了个水漂,扬眉看着水面惊起的阵阵秋波,幽幽说道:“除了那小子,还有谁还能让你们那个冷冰冰的主子成这样?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就算有,那也是好事。”
叶隐身上的毒他现在是解了七七八八,可心里的坎,就算他再医术高超也没办法帮叶隐迈过去,要想彻底打开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
——
得圣上旨意后,三法司即日便对在都朝臣先行彻查,除林高懿检举外,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又发现数名渎职官员,一并上报天听。
眼看着朝廷官员日益减少,吏部尚书柳浦和感叹之余,向上递了道奏疏:
“启奏皇上,因奸臣误政,如今官位空缺而朝事繁重,不可有一日懈怠,故而老臣提议广开言论,提拔朝中有志能者,再来年开春科考大选贤才,以备朝臣所用。”
时下闾州灾情迫在眉睫,两境外贼虎视眈眈,建越港口兴建待开,正值国事频发之季,又出此祸事,朝廷若不赶紧填补人手,大齐恐再生灾难。
谢元叡亦有此担忧,遂欲采纳朝臣意见,擢选能臣贤士。
如此时机,众臣不敢妄动,深怕皇上怀疑他们是有心安插人手。
太子谢承熠原本想安排几名心腹进入六部参事,也被柳浦和提前劝诫住了。
而一旁的敬王谢承昶从始至终沉默不语,他知晓自己此时身处崖边险处,若是再说些让皇上不悦的话,怕是要从此跌入万丈深渊,再无翻身余地。
张英奕却光明正大地出列举荐:“皇上,微臣以为刑部主事陆寒知德才兼备,能担大任。”
谢元叡眯眼审视着张英奕,听说陆寒知刚入刑部的时候,张英奕是最不高兴的,还因此冷待了陆寒知许久,现下张英奕主动推举,确实新奇但也可信许多。
况且他还有事想安排陆寒知去做,正好能借着提拔的由头安排下去。
除了陆寒知,谢元叡又将户部主事郑德擢用为户部侍郎,再调几名可信之人入户部协理年底清账之事,见鲜有人举荐,遂又在择选几人投入朝中各处,以稳固政局。
“望诸位爱卿以朝纲为戒,自省自清,共卫大齐,朕不想再看到林高懿、陈蒯这样的奸邪为臣!”谢元叡紧咬着牙关,怒然正声,视线在每一名朝臣的脸上扫过。
褚连嶂、林高懿等人趴在朝廷财权上吸血十数年,近乎搬空了大齐国库。不论从前在他们手里得了多少好处,谢元叡都得想尽一切办法铲除这些人,否则谢元洮就是他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第96章 棋子
一场秋雨过后,整座庆都城乍然被寒气笼罩,晨时的枝头挂上了白霜,湿润的地面像是结了一层冰似的,滑溜得不行。
小太监刚从屋里洒扫完出来,一个不留神地脚底打滑栽倒,桶里的脏水不慎晃了出去,溅到了刚从外头回来贾奉。
“你是没长眼吗,怎么做事的?”贾奉嫌恶地骂了几句。
小太监惶恐地跪地磕头认错,“公公,小的错了!求公公饶小的一命!”
他正说着,赶忙往前爬,想要用自己的衣袖擦掉贾奉衣摆上沾到的污渍。
贾奉鄙夷地睨视着小太监,抬脚朝着他的心口猛地踹了一脚,啐了一口唾沫后道:“你也配碰杂家的衣服?”
小太监本就栽了一跟头,现下又摔了个屁股蹲,疼得直发抖,又不敢叫出声,捂着嘴赶忙又跪下磕头。
司礼监内的几位大监中就属贾公公脾气最差,要是落到贾公公手里,他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你起来吧。”赵辛走入司礼监,一把将涕泗横流的小太监扶了起来,低语了一句,“先出去。”
贾奉见势更是恼火,大骂道:“赵辛,好你个没有眼力劲儿的狗东西,以为攀上了魏顺就是个人物了?平日里就狐假虎威的,今儿作到杂家眼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杂家可咽不下这口气。来人呐!”
他怒目圆睁着,高声唤人过来。
贾奉喊话后不久,便有数名太监匆匆走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贾奉看着赵辛得意大笑,可等了有一会,不见旁边的太监动手,遂呵斥道:“还不动手?要杂家亲自教你们是吗?”
赵辛轻蔑地笑了笑,当着贾奉的面安排对太监们示意:“劳烦各位公公将贾奉请出宫去!”
他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太监终于有了行动,纷纷向贾奉围去,冷声道:“贾公公请吧!”
贾奉愤然怒斥:“滚开,杂家可是司礼监秉笔太监,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该对杂家颐指气使?”
赵辛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嗤笑了一声说:“贾奉,你从现在开始,就已经不是秉笔太监了。”
贾奉瞪着赵辛,质问:“什么意思?”
魏顺从容不迫地走入司礼监,在太监们主动让出的小道中,走到贾奉面前停下,直言道:“这是主子的意思。”
贾奉当即反应过来,指着魏顺问:“你是不是在主子面前说了什么?魏顺,你总是装好人就罢了,竟然在背地里捅人刀子,是觉得已经断子绝孙,就百无禁忌了是吧!”
“贾奉,注意你的言辞!”赵辛上步挡在了魏顺身前。
魏顺见赵辛主动维护,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后拍了拍赵辛的肩膀,让他先退后。
赵辛瞠视着贾奉冷哼了一声,这才退到了魏顺身后。
魏顺冷笑道:“主子其实早就发现你与林高懿暗中勾结,只是先前国库空虚,财权被朔阳侯一党暗中把控,主子不得不借你之口敲打户部。可现在朔阳侯没了,沿海世家连坐,林高懿等人下狱,朝廷查抄了他们的家产,国库正是充盈之时。主子顾念旧情留你一命,放你离开皇城已是仁慈,你还不知足?”
贾奉不敢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道:“我是被逼的,我要见主子!”
“主子不会见你的。”魏顺瞥了一眼赵辛,让他赌好司礼监大门,切不可让贾奉乱跑,而后续说,“事发多日,你若真是被逼无奈,为何不自己与主子说明?贾奉,你我都是贱人,在这宫里都是一条烂命苟活,只有主子才是我们的天。”
语毕,魏顺一挥手中拂尘,转身离开了司礼监,回勤政殿当职去了。
贾奉越想越怕,双腿发软得站不直,心里仍想着与皇上再说说情,他是个太监,离了皇宫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于是他踌躇着向外跑去,嘴里念叨着:“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赵辛目光暗示司礼监太监,几人立马上前架住贾奉,脱去他身上的锦服,如同丢弃秽物一般,将他拖出了宫门。
身着单衣的贾奉被湿寒的烈风吹醒了美梦,先前他是嫉妒魏顺总被主子青眼,就把主子指派魏顺要做的事暗中透露了出去,想害魏顺做不成事。可后来他发现只是传个口信而已,就能日进斗金,便再也收不住了。
贾奉抱紧双臂,哆哆嗦嗦地回到自己私宅,环顾着家中金碧,只敢拿上些细软,换了身粗布麻衣坐上马车,准备离开庆都。
路上他想着老家兴许还有亲友,或可投奔一二,便准备向北去。
可贾奉才离开庆都几里,马车突然停下了。
“怎么回事?”贾奉疑惑地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却见驾马的车夫不见了,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凛冽的风声。
忽而一道锐声响起,贾奉循声看去,只觉得脖颈一凉,眼睁睁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他依稀看见一道黑影从树上落下,手中拿着明黄色的驾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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