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翻动的声音中,萧安礼冷声道:“滚出来。”
随即,丁佳就从房梁上跳下来了,笑嘻嘻的:“主子。”
他没等陛下问,就献宝似的上前:“我带了东西……公子让我送来的。”
萧安礼这才掀起眼皮,目光阴沉。
丁佳不敢耍嘴皮子,恭敬地跪下,把那荷包双手呈上,而萧安礼也从桌后站了起来,接到手中,细细地看了一眼。
“这是什么,怎么跟猪肚子似的?”
陛下是真没认出来。
他说着就拉开上面的系带:“皱成这样,难道是……”
话没说完,萧安礼就怔住了——
一只小萤火虫从里面冲了出来,没发光,很急切的样子,上下乱飞。
雪沛气得大骂:“你瞎呀,你瞎呀!”
这怎么就是猪肚子了?
这是他刺破了手指才缝出来的荷包!一针一线,不舍昼夜!
哪怕有外人在场,雪沛也实在忍不住,不管萧安礼能不能听懂,很生气地骂人,不,或许萧安礼能听懂,因为这睁眼瞎居然笑了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啪!”
这个瞬间,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李福康收起拂尘,谄媚地笑着:“陛下您瞧,真是天气暖和了,连蚊虫都出来了呢……哎,陛下?”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奇怪。
陛下怎么不笑了!
陛下怎么……在尖叫?!
第28章 雪沛哭着说:“因为我喜……
雪沛虚弱地躺在床上:“水。”
萧安礼立马上前, 小心翼翼地给人搀扶在怀里,把碗沿递到嘴边:“来尝尝,温度正好。”
雪沛抿了两口就不喝了, 声音微弱:“糖。”
话音落下, 剥好的松子糖就送入口中。
很甜。
雪沛重新躺回床上, 身上是柔软的被褥,旁边是伺候着的陛下,新鲜采摘的玉兰花装饰着寝宫,淡淡的芳香弥漫,雪沛愉悦地闭上了眼。
真好。
那会儿他只顾得上骂萧安礼眼瞎, 没注意李福康手持拂尘, 因此, 雪沛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被打得晕头转向,完全没反应过来。
还好雪沛不同于一般的萤火虫,他可是开了灵智, 有法力的,被拂尘这样攻击, 大部分情况下, 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 也是大部分情况。
不包括他全然没准备的时候。
所以,雪沛真的晕过去了。
他眼前发黑, 脑海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的身体那么轻,又那么小,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碾死,天空下起了雨, 雪沛想躲藏在芦苇的茎叶下,奇怪,他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也从来没有欺负过谁,为什么天地间的雨水像是倒灌似的,追着他浇呢?
还有些微微的酸涩。
雪沛的翅膀被打湿了,没法儿飞,想逃跑又到处都是雨水,他害怕了,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终于惊醒——
“咳、咳咳!”
从昏厥中醒来,雪沛心有余悸地呼了口气,好险,差点被水呛死!
不对。
雨怎么还在下,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身上,是温热的。
雪沛迷茫地抬头,傻眼了。
萧安礼在哭。
陛下跪在地上,掌心捧着只很小的虫子,埋着头,肩膀不住地抖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眼泪,要把雪沛给淹没了。
萧安礼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他像是忘记了该怎么哭,所以这会儿哭得好别扭,那么安静,又那么伤心,眼泪不是顺着脸颊流下的,而是直接掉下来,落在雪沛身上,雪沛呆呆地看着他,感觉自己也要疼了。
还好现在是春天。
山川冰雪消融,潺潺的小溪闪着清澈的光,水滴从草茎坠下,嫩芽抽出,逐渐开出了小朵的花。
泪水也可以顺着指缝流下,一点点地唤醒沉睡的眼睛。
恢复人形的雪沛蹲在萧安礼面前,伸手,擦了擦对方的脸。
萧安礼红着眼看他,没有说话。
完了。
雪沛心想,陛下的心要碎了。
——所以,此时躺在床上的雪沛,要吃要喝,说话带喘,全是为了陛下嘛!
陛下都难受得哭了!
他要是安慰对方,说自己没事的话,岂不是让陛下很没面子?
雪沛心软,很会为他人着想。
已值深夜,屋内的宫人都屏退了,在殿外候着熬汤药,相国寺那边也连夜诵经祈福,在河面放了满满的长命灯,萧安礼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雪沛,神色紧张。
“还疼吗?”
雪沛懒懒地掀了下眼皮:“嗯。”
“用不用朕给你揉一下?”
雪沛打了个呵欠:“不用了。”
可萧安礼还在问:“再给你上点药吧?”
雪沛翻身:“都说了是内伤,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
最主要的是,他这会儿有点困了。
萧安礼就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攥着那个荷包,不吭声了,也不敢一直盯着雪沛看,就时不时地瞥一眼,绝大多数时候都把视线放在荷包上,同时发出赞美:“真好看。”
“瞧这针脚和绣工,简直……巧夺天工。”
不提还好,一提雪沛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想着让丁佳给荷包送过去,自己就扭头回去了,但没走两步,雪沛突然想起一件很要命的事。
荷包里塞的那块碎金,昨天出门的时候,他好像给花掉了。
买的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雪沛连忙转身,不能把空的荷包送人,太没有礼数了,可他这会儿没带多余的钱,该怎么办,难道再回家拿金子吗?或者说除了金子以外,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
雪沛眼睛一亮。
他才是最值钱最宝贵的呀!
于是,雪沛趁着丁佳不注意,化为原形钻进了荷包,反正他缝得松松垮垮,系带也不够结实,等到晚上就剩他和萧安礼的时候,再飞出来吓他一大跳。
万万没料到,陛下竟然这么瞎。
雪沛忧愁地叹了口气,在床褥上翻了个身:“这个荷包,真的像猪肚子吗?”
萧安礼立马否认:“谁说的,这荷包可太好看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似的,他把荷包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满脸真诚:“朕就喜欢这样的荷包,古往今来,大齐的土地再如何辽阔,也找不来一个这般漂亮的荷包……”
可能是刚才哭过,萧安礼的眼尾还有些发红,整个人都是很脆弱的一种状态,嗓音也是哑的。
“就像如果你消失了,朕、朕从哪儿再找来一只萤火虫呢?”
雪沛怕他又哭,连忙坐起来:“陛下,夏天的时候你去河边,那儿的萤火虫多,好逮。”
萧安礼动作凝滞了下,才缓缓偏头看来:“不一样的。”
也是,现在天地间灵气这样稀薄,陛下如果喜欢那种能修成人形的萤火虫,还真有点困难,起码雪沛没见过,于是他思考了下才开口:“那你想找飞蛾吗,我认识一只。”
就是有点聒噪,翅膀也灰扑扑的,不如他的好看,雪沛的翅膀可是透明的,带着些许精细的纹路,比轻纱还要薄。
话音落下,他就看到萧安礼把荷包攥得更紧了。
雪沛想了想:“不过飞蛾不会发光,的确不一样。”
“当然,”萧安礼微微叹息,“全部……都不一样。”
说完,他就以袖掩口,连着咳嗽了好几声,离得近,雪沛帮着拍陛下的后背,关切道:“怎么了,你也不舒服吗?”
萧安礼垂着头:“没事,可能刚才有点吓到了,咳、咳咳!”
他说着,就支撑不住身体似的,稍微晃了下,幸好雪沛眼疾手快地抱着对方,才不至于摔到床上。
雪沛有点慌了:“陛下,你没事吧?”
他吃喝得差不多了,正准备睡觉休息呢,怎么萧安礼要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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