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刑事犯罪科(71)
“早。”
对此也没说别的,往常未必会搭理这一句,但今天段鸮在旁边坐下时却很一反常态地回了个招呼。
这么正常的事,对这两个人来说反而有些反常。
早上札克善和他们一起过来时,还奇怪这两个家伙今天怎么好像突然关系改善了不少,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不过看样子他们也都不打算说明原因,别人也就不好多问了。
不过半刻,司马准人也跟着出来了。
不仅如此,昨晚人也是一宿怎么没睡的他还带来了如今最为详细的官府这边能给出的计划。
也是将这些文书资料都重新分发给眼前所有人。
知道眼下情形紧急,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的,这位江宁府的捕快总领才交叉着手指坐在桌子前,皱着眉表情凝重地开口道,
“各位想必昨晚和我一样都睡得不算好……实不相瞒,因这次案子实在性质特殊,不止涉及江宁府本身,还有松阳的同僚和我们一起配合调查,所以昨日我已向日月升票号那头,详细询问过这一次他们的出票时间。”
“按惯例,这一次日月升票号的银票出票日就在本月十九日,其中涉及的地点和时间,外人本也不可能会得知。”
“但犯罪嫌疑人王田孝在假扮张三同期间,一直在梅香客栈假作熟人之间打听小工等借口,向票号中的数位老掌柜搜集过不少日月升票号的出票日,这些零散信息极有可能就是这伙犯人潜入江宁府,并制定这次官银劫持计划的主要信息来源。”
“此前,这伙匪徒们假借皖南卖瓜人的名号,在江宁府陆续设下火硝炸弹,目的怕是为了这笔官银。”
“如今,我们还有整整十五个时辰的时间,可以设法拆除这些城中的危险品和抓住这伙犯人,并在他们造成更大骚动和危险前,前阻止他们的行动,这其中,需各位一起与我设法配合保护江宁安危,所以,暂且我们将这个抓捕计划定名为,嫌疑人甲,抓捕计划。”
“并由我,富察和段鸮三人共同指挥此次行动。”
这后一句话落下,富察尔济和段鸮的手都顿了两下。
两人当下一起略带些意外地抬头看向眼前的司马准,却见这江宁捕快总领也不避让就这么目光镇定地同他们对视了眼。
嫌疑人甲抓捕计划。
这看来就是司马准个人给出的针对这一次江宁府大案的初步计划安排了。
但一听到后一句,其他一脸讶异的交头接耳中江宁府的捕快显然也都没想到司马准会把指挥权这么轻易地就交给眼前这两个外人。
对此,表情明显因为这句话顿了下的富察尔济看样子也有些意外,只举手抢在其他人提出异议之前就来了句。
“那个,司马,我想我有必要说一句,我根本不是官差,之前也根本没做过这个,这种事要不让段鸮直接——”
富察尔济的意思,明显是想说他这么一个和官府扯不上关系的外人并不适合这种事。
毕竟他嘴里这话也没说谎,他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类事’了,可他这边已经说出来的推辞之语,却被抬起一只手的司马准用另一句话打断了。
“不,富察,段鸮,我明白你们二人此刻的顾虑。”
“但这一次并非只是官府和捕快们的事,而是涉及整个江宁府百姓安危的事,你们俩都很合适,我也并非是不通情理的人,若是一切都由我来指挥,事后令你们没有足够的施展空间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这才让我难辞其咎。”
“况且,你们也并非是外人,更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我想,由你们二人来参与此次计划我想是再适合不过了。”
这话,司马准倒也说的通情达理。
他心中明白,眼下这偌大江宁府中,没有比眼前这二人更有能力担此重任了。
固然他们两个不是官差,本身身上也有着诸多令人看不穿的地方,恰如眼前这场危机,他需得二人一起来挽救江宁府的安危。
自此,富察尔济和段鸮也没再拒绝。
所以这之后,司马准之详细地将手头人员分成了两拨人。
即一部分在城内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私下拆除已知的九个‘西瓜’,另一部分则集中搜索剩余的’嫌疑人甲 39藏匿地点和另外三个‘西瓜’可能存在的位置。
而作为这一次案子中目前看来职责最大的两个人。
富察尔济和段鸮自然也只能当仁不让了,也是因此,将这两个主要指挥权交给他们时,司马准也是面色中透着一种郑重。
这样一来,部署计划这件事就得看有两个人的了。
所以这之后,段鸮也作为司马准亲自委任的指挥人之一,也起来向所有人阐述了一下自己关于此案的侦破观点。
现下,那副最中央的《清院本清明上河图》的十二个被改过的‘西瓜’的位置除已经被拆的三个民宅,已被基本找出。
最初大伙也不懂这种标记符号是何用处。
但昨晚回去思索了一夜关于这种符号用法的段鸮也以(拾五,百三)这个地点为原点,用同样两两数字标记符号对这些‘西瓜’的位置进行了锁定,又拿手里的笔对着面前的所有人就点了点。
“各位可以看一下,这就是这伙‘皖南人’用来标记地图的方式,古书中称为‘坐标’。”
“早在魏晋时期,一名叫做裴秀的船工以网格制图法确定航海方位诞生了这种方位定向的雏形。”
“以‘坐标’划分区域位置,再根据南北走向将所有金陵城中的建筑用数字的方式标记,而不用再刻意去记任何建筑的具体方位,只需要将数字记住即可。”
“眼下,这张地图中标记主要包括满城的四个城门入口(零零,拾捌-贰拾),日月升票号,正对向街道的大路口二百米的那个点(肆陆,百柒),沿街两个茶水寮(柒陆,贰伍)(玖伍,拾叁),御史大人左参(陆捌,百玖),金陵知府苏其盏(壹贰,肆陆),协理督查明鹏(佰陆,柒伍)。
“这九个点,大概率就是那十二个炸弹中九个所在的点。”
“但因为其中有三处民宅,现在已经拆毁,所以难以找到具体坐标,所以如果我们要找出这三个‘西瓜’的所在,怕是还要抓到这伙人仔细审问之后才能得知。”
“而现在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时,这伙人手上或许还存在其他的人质,这也是我们需要详细讨论的。”
段鸮口中所说,确实是目前整个江宁府官府需要应对的一个难题。
此前,他是亲身经历过类似大案,即猪人案的人。
所以在场的怕是没有人比他还明白这类爆炸案本身最严峻的考验,其实是一旦骚乱本身,如何保证附近百姓安危。
可因四五年间,金陵城防变动。
他们都不知那三个暂且失去详细位置的‘西瓜’到底在哪儿,这伙人手上又是否有人质之类的都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的。
也是如此,一旁听了这些话的捕快们也是面目难色。
可就在这时,一直在仰头盯着这些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坐标’富察尔济提出了一个自己的观点。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张标注了建筑坐标的地图反向先锁定一下这伙‘皖南人’本身的位置呢?”
“你想怎么反向锁定他们的位置?”
段鸮闻言也看了这人一眼。
“原点。”
难得显得十分正经地站了起来,又接着方才所说的话,知道他一定能了解自己是什么意思,富察尔济闻言只对上段鸮的视线,指了指其中一个点来了一句道。
“如果这真的是一张以坐标来做记号的地图,那么这张被更改后的清明上河图上,本应该存在的那个中心原点在哪儿?”
“……”
富察尔济这么一说,其他人尚且还没懂是什么意思。
段鸮却已经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
“你是说中心原点?”
跟着他的思路,抱着手站立在地图下方的段鸮出声问了句他。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和他一块打着哑谜的富察尔济也跟着来了句。
他们俩这一来一往的,其他人听着更是不明白了。
可在二人看来,此前的所有关于这张清明上河图的线索确实一下串联了起来。
当下两人一起看了眼旁边的城防图对比,却见上头各种坐标的标记后,那张经过‘皖南人’标记的清明上河图上确实唯独没有原点这个位置。
原点。
通俗点说,也就是地图上(零,零)的所在。
按照通常坐标地图上,这个地方该是存在的,毕竟正因为有原点的所在,才可以划分出其他坐标的所在,也是因此,跟着想明白的司马准只连忙恍然大悟地突然跟上去一句道,
“所,所以,你们俩的意思是,那个‘原点’很有可能就是那些‘皖南人’的临时藏匿窝点所在?”
“对。”
这两人同时回头,异口同声了一句。
当下其他人也明白了这所谓‘原点’到底是何意思。
原来这张被标记过的《清院本清明上河图》上唯独上了的地方就是原点,如若一张地图上没有原点(零,零)的所在,那么本身其他炸弹安装点的位置也是不存在的。
而这伙犯罪者本身要设下危险品爆炸的位置,最有可能选择的原点,就是他们自己的藏身之处。
这么一想,这次的临时抓捕计划也就一目了然了。
当下,江宁府官邸赶紧先令人将这张墙上的两张地图摊开,又重新给足了富察尔济和段鸮的时间让他们利用现有的‘坐标’确定那个隐藏在江宁府正中央的原点所在。
而不过一刻,就在所有人略带紧张,以至于内堂都无人敢开口的注视下。
先前已在这个此案中被各种线索而缠绕许久的二人只相互分工着就将地图上的数个原有的坐标标注,又重新画出坐标轴。
他们一人画的是横轴,一人画纵轴。
因两条交叉在一起坐标注定最终会交汇,所以只需将所有同一横坐标和纵坐标的垂直线画出,再平移即可得出确凿的结论。
等眼看着那两条新的坐标轴穿过那画像上的一个个客栈,码头,河道,还有分布在画像上的其他建筑物,从桌子的两头各自执笔往这头聚拢的富察尔济和段鸮同时画出最中心的一点。
也是当下,这个借由二人之力一起找到的原点位置一下子暴露了。
众人一起聚过来,看向那已经被画的全是各种坐标的地图,却见这个最中央位置,竟赫然对上了一处江宁府中此前他们都没想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