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风华今眇然(39)
“三哥还在称病,打探不出什么。”他若硬去,非要在三哥面前提上一嘴,那就大有挑拨之嫌了。到时候别说三哥,父皇都会恼他。
白君瑜看向祁襄。
荣沧见白君瑜不说话,只看祁襄,他也不禁看过去。
祁襄茶正喝得舒心,见两人都不说话了,才抬头目含询问。
白君瑜淡笑道:“闻景,你怎么看?这事对殿下好是不好?”
这话说不说,怎么说,是个问题。祁襄推诿道:“不如等贤珵来了,问问他吧。”
白君瑜并不作罢,“你先说。”
他不同于白君瑜,他是一介草民,白君瑜好歹有官职,荣沧又是皇子,这中间说话是轻是重不好拿捏。但不是信不过荣沧,他也希望最好继位的是荣沧,可他是否要将自己能分析到的说全,是个问题。自古过于聪明且愿显露人前的,都没什么好结果。
“你先说说你怎么想的。我对朝中局势不太了解,有些话若不确定,说了也是害殿下。”祁襄让白君瑜先说,以白君瑜的聪明定能抓到重点,他就不出头了。
白君瑜大概明白祁襄的顾虑,也不好一味推着祁襄做他不想做的,便先道:“殿下,二皇子没有根基,也没有得力外戚,无需忌惮。”
祁襄眼角微微弯起——白君瑜一语点到重点。
“可我也没有啊。”这才是他和二哥永远落于三哥之下的根本所在。
白君瑜看着祁襄,眼里的意思——我说完了,该你了。
祁襄无奈,盖上茶盏,说:“殿下,兮择说的没错。三皇子得用,是因为左丞相,不得不用。您和二皇子得用,才是因为皇上放心用你们。历任圣上都忌讳外戚干政,您和二皇子最不利的一点,恰恰也是最有利的。我们一同在太傅那里学习,太傅看重殿下,白将军也看重殿下,所以论起助力,殿下比二皇子有优势得多,又非外戚,也比三皇子有优势。”
“皇上这次安排二皇子进礼部,而不是其他部门,可见是用来制衡三皇子的。而三皇子在礼部多年,礼部怕早已是他的党羽,三皇子没什么可担心的,要担心的是二皇子才是。”
荣沧的心一下定了,觉得是自己思虑太多,没想到事情的根本。
话都说到这儿了,祁襄索性说全,“二皇子身边没有可用的人,如今骤然得职,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培养自己的羽翼,以后才好为自己说话。殿下只要留意他与谁接触便可知他想从哪方入手。不过,他一没根基,二没功勋,愿意追随他的人也是有限。而且二皇子向来自视甚高,之前也不见得是蓄意蛰伏,否则现在才动,着实晚了。”
祁襄已将各方都分析清楚了,白君瑜也没有可补充的,就更确定四皇子没得到祁襄做谋士,的确是亏了,不过好在祁襄也是向着他们,没给别人出主意。否则以后朝中风向如何,还不好说。
祁襄笑说:“殿下这几年虽低调,但身边的人牢靠,才未形成您与三皇子鹬蚌相争,他人得利的情况。殿下继续保持就是了,二皇子进了礼部,三皇子不出手,左丞相也容不下他。相对的,二皇子也未必不知礼部情况,只是仍想从中分一杯羹罢了。”
荣沧点头,“是我想多了。为父皇办了几次事,自觉良好,所以二哥骤然获职,心中不忿,想事片面了。好在有你们开解,我现下觉得舒心许多。”
祁襄推开手边的茶盏,“殿下,您还记得之前兮择给您送的信,让您小心你们双方被人挑拨吗?”
“记得!这……”荣沧突然想明白了,对方就是在用这种方式挑拨他和白君瑜的关系!如果他不来跟白君瑜谈这事,只把不忿憋在心里,那要不了多久,他大概就会觉得都是因为白君瑜受伤,害他不得不低调,从而忘了白君瑜为什么伤,只关注于自己若当时不低调,接下何家的事,那进礼部的会不会就是他!
祁襄微笑道:“殿下能想通其中关窍就好,若能知道是谁做的这番提议,也就知道是谁想从中挑拨了。毕竟若按皇上以往的行事,既然都没给殿下按职,二皇子也不可能按职。好在殿下信任兮择,把话说开了,怎么都好防。”
荣沧赶紧点头,“是我急躁了,差点着了道。以后我定当注意,绝不会有第二次。”
“殿下也不必苛责自己。”白君瑜说:“殿下肯信任,就是最好的。”
荣沧叹气,“皇家之事,真是防不胜防,我以后也会多加小心,多与你们商议,才能保得万一。”
事情说明白了,荣沧就先回去了,他是不想打扰祁襄和白君瑜的二人世界,这两个人难得有机会独处,他还是要长点眼色的。
祁襄没问白君瑜若四皇子登基,他有什么打算。日后就算他离京了,也会把白君瑜的事安排明白。若四皇子动白君瑜,他也不会客气。现在的同窗,以后的君臣,究竟如何,都不好说。
次日,皇上下旨,正式让二皇子进了礼部。荣沧也打听到提议这事的是皇后,说二皇子向来恭敬谨慎,如今差事办的好,皇上应该给些嘉奖。四皇子因军粮失察一事,皇上不给职也正常,但二皇子办事周道,是应该加强历练才是。
至于去哪个部,皇后并没提,让皇上做主。
皇上考虑了一晚,传出有意让二皇子进礼部。这也印证了祁襄的话,皇后给二皇子谋职,就是让四皇子嫉妒吃心,从而疏远白君瑜。可她又没说具体去哪一部,就不存在皇上觉得她要让二皇子去施展不开拳脚的地方,蓄意埋没他。而皇上最终让二皇子去了礼部,自然也起了牵制之意,这中间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皇上觉得礼部并未被三皇子渗透,所以二皇子还有制衡之力。至于是皇上托大了,还是他们太看得起三皇子了,暂时还不好判断。
只是经此一事,荣沧四皇子的心更定了,也明白现今真的是防不胜防,内讧,他们可起不起。
秋老虎的余
热已经不再那么躁热,白君瑜每天拖针的酸胀感也越发强烈,是个好现象。
这天早朝,皇上说今年是大川与遏族建立邦交及商路往来五周年,遏族来信,想借此机会好好庆祝一下,愿派使臣入大川献礼。
遏族与大川向来友好,互通商路后百姓们的生活也更为富足。遏族与大川唇齿相依,有大川的保护,遏族更为安全繁荣,有遏族的相助,他族也不敢轻易侵犯,所以东边长年相对安稳,遏族功不可没。
遏族想来京庆祝,皇上自然乐意,这也是显示大川国富民强的好机会,所以此次皇上也想邀请其他与大川交好的部族,让他们看看遏族的受益,说不定也愿意主动与大川通商。
这事自然是交给礼部去办。这又是二皇子进入礼部后第一个大差事,皇上估计为了分权,所以此事交给了二皇子和礼部尚书一起办。
荣沧对此非常淡定,一想到皇后乃至三皇子和左丞相挑拨离间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他就能多吃一碗饭。
这日天气阴沉,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祁襄没出门,坐在屋里看书吃点心。
这点心是白如今早送来的,他也不知道白君瑜怎么回事,这几日他都没去,但白君瑜每天都送东西过来,有的时候是白如送,有的时候是让师父帮着带回来。
祁襄倒是没吃腻,只是近来常吃,就不像之前那么新鲜了。
而且天凉下来又到了他该补身的时候了,药膳天天这么炖下来,他也实在没多余的胃口吃别的。而药膳也不能不吃,不然他这身子,到冬天就遭罪了。
潘管家走进来,脸上有些严肃,道:“公子,二皇子殿下来了。”
祁襄一愣,他跟二皇子没甚交集,二皇子怎么找来了?
可人来了,总不能把人关在外头,祁襄只得说:“请殿下进来吧,去把最好的茶泡上。”
就算荣沧来,他都未必拿最好的茶招待,是因为荣沧不会在意这个,更不会计较。但二皇子可不好说,毕竟现在得势了,若觉得自己被怠慢,怕要生小人之心。
微凉的风裹挟着水汽,荣清常服而来,倒是8不张扬。祁襄要行礼,被荣清扶住了,“在学堂时,你虽不是我的伴读,但学识颇得太傅称赞,我也是仰慕已久,今日有机会,特来见见你。”
祁襄规规矩矩道:“殿下请上座。家中没有名贵的茶,怠慢殿下了。”
荣清尝了口茶,肯定是不如自己府上和宫里的,可寻常人家拿出这种茶招待,也算竭尽所能了,他心下满意,道:“你也坐吧。”
落座后,祁襄问:“不知殿下前来,是有何事?”
荣清喝不惯这种茶,知道没被怠慢也不多饮,“也没什么事,就是得知你回京了,一直也没来看看。如今我四下走动都方便,就趁无事来看看你。”
“劳殿下挂念了。”祁襄不信他只是来看他的,若要来,早来了。雨滴落下,砸在院中的石板地上激起清凉。
荣清四下打量,“你住的地方着实小了些,我倒有一个院子,比这大上不少,你若愿意,可以赠于你。”
祁襄忙道不敢,“在下一介草民,实不敢受此大礼。”
荣清笑说道:“这几年你在西陲一定过得很苦吧?只因你是庶出,在家中不重视,获罪又连带你,你心中难道不恨吗?”
雨声骤然变大,浇灌着大地,又似浇透了不公的蒙尘,让它重置光下。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感谢支持!
第38章
荣清突然说出这番话, 祁襄心里是震惊的,但面上依然维持着淡定,“殿下怎么突然说这个?父亲犯错, 全家获罪,实无可辩。”
荣清在祁襄心里不算是聪明人,但人家是皇子,他说话也不得不格外留心。至于恨与否,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这中间不需要任何外人的帮忙, 也不必让人知道。
荣清笑道:“闻景,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我没有过多的接触, 但我知道你性子傲, 不是任人鱼肉之辈。西陲几年你实属无奈, 如今回来了, 难道就不想争上一争吗?”
祁襄没表示出兴趣,“殿下, 在下一无官职,二无助力, 争什么呢?”
他这话说的含糊,可以理解成他放弃了, 不想争,也可以理解成他只是没办法争——但无论哪种,都只是蒙蔽荣清而已。
“只看你想不想, 你若想,我自然能帮你。”荣清并不怕先露底牌,像激愤的学子一样同祁襄说:“你是庶出,我也是庶出。你在家中不受重视,我在宫中也不受人待见。我这是沾了何家倒台的光,才让父皇肯看我一眼。我自小就看不惯那些嫡庶尊卑,也见不得嫡子仗着身份欺辱庶子。我是庶子,尝尽了被欺负、被忽视、被冷待的滋味,我不想这样。我想让嫡庶平等,想让庶子跟嫡子一样有所作为,不受限制,不必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