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天师APP(74)
在林机玄触碰到牌位时,一堆乱七八糟的画面奔入脑海:彭千秋出生贫困人家,少年时居住的村子染上时疫,没有医生愿意救治村民。彭千秋自学医术,遍尝百草,偶然得到点化,获得了炼丹术,成功炼化出治病救人的丹方,救下了整个村子。后来,为了精进丹医之术开始四处游走行医,不惧生死,有病必医,一生勤勉正直,从来不忌讳将自己行医的经验传授给他人,得到他指点的都尊称他一声师父,不知不觉弟子遍布各地。临终前在一个小镇将自己一生所得全都传授给了一个普通大夫。这个大夫成了真正继承彭千秋医术的大弟子,往后研习彭千秋的丹方,开创了金丹妙法莲华观。在这些奔入脑海的记忆里,彭千秋并不是叫彭千秋,他出身贫寒,没有名字,是死后众人为了祭祀他才称他一声“千秋医者”。
眼前的香烟扭曲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林机玄蹙眉看他,那人蓄着短须,手持拐杖,穿着满身补丁的粗糙布衣,对林机玄说:“先生,老朽彭氏无名 ,在此吸纳香火多年,略知阴阳之道,老朽能看出先生是有大功德的人,可否让我跟随先生,继续行医?”
林机玄还没说话,旧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摸了出来,上面跳出一条消息——
“金色级外派天师丹祖·彭千秋想要和你签订打工协议,是否接受?”
下面紧跟着两个选择:是与否。
页面是关不掉的,他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做出选择。
金色天师?看到这行提示时,林机玄一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多看了好几遍才确定并非是自己眼花。他不由抬头看向彭千秋。
老者形容凄苦,一双眼眸却十分坚定,别无长物,身上只挂着一串叮叮当当的药瓶。
他开口说道:“老朽穷尽一生,研制出了多种丹方,用空青、硫磺、水银、曾青、雄黄、光明砂等多种药物制成太一金丹、华阳玉浆丹、黄帝九鼎丹等丹方,祛除百疾,延年益寿,乃至……逆转生死。若先生愿雇佣老朽,老朽愿将这些丹方尽数奉于先生之手,只希望先生能带我多多见识,研制出许多生前尚未能完成的丹方。”
多么诱人的条件。
多么令人动容的理由。
一百万个拒绝的理由在这些面前都像纸老虎一样不堪一击。依照共享论坛的说法,有些共享天师这一辈子靠着这个APP都见不到一个金色级别的天师。现在直接砸在脸上了,还是求着自己收留。
林机玄面无表情地看着老者,将他的牌位从灵座上彻底拿了下来,老者道:“先生,你这是答应了?”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林机玄讥讽地看着老者,“用这种拙劣的手段骗谁呢?”
他点下手机上的否,拒绝了老者的邀请。
老者哀哀地看着林机玄,长叹口气,道:“又一个自以为是的痴人啊。”他渐渐消失在林机玄的面前。
他没理会彭千秋的做戏,低头仔细看手里的牌位,表面套着一层什么东西,他靠在供桌旁,对贺洞渊说:“给我打个光。”
“行,老板,听您吩咐。”
手机灯光打在牌位上,林机玄从牌位上找到一条几乎贴合的缝隙,贺洞渊懒洋洋地问:“那么个大师要给你当打工仔你真不要啊?傻不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帮你劝回来。”
林机玄没吭声,注意力全都放在那道缝隙上,他大拇指指甲嵌入缝隙,用力一掰,“咔”的一声脆响,裂开一道明显的痕迹,就着痕迹,他将贴在牌位外层的东西一下子抠了下来,露出牌位上原本刻的文字——
“冯丹绣之灵位”
朱红色的文字用阴刻凿在漆黑的牌位上,像是用血浇灌出来的文字,显得这个牌位不像是祭祀用的,倒像是什么邪术的引子。
他把牌位收好,看到房间有一扇小门,笔直地往里走。
“小学弟,这就要出去了?”贺洞渊笑着叫住了林机玄,“你就不怀疑这个牌位有问题?不打算留在这儿再看看?我想跟你过过二人世界呢。”
林机玄不管不顾,推开小门,微弱的光线照耀进来,另一个贺洞渊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支棱着下巴,有些焦躁地曲起食指敲击着桌面。
他听见动静抬起头,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怎么出来得这么慢?里头碰见什么了?”
他视线掠过林机玄,看向他背后站在门里没有走出来的“另一个自己”,身体下意识紧绷了起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放松了起来,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机玄,笑出了十成的不怀好意。
“贺洞渊”站在门口,身影埋没在房间的阴影里,对林机玄说:“你从来没觉着我是真的,所以不怀疑我。”
林机玄头也不回:“是。”
“为什么?”
“太假了,”林机玄抬眸看向笑得春光灿烂的贺洞渊,问道,“你认识彭千秋吗?”
贺洞渊轻轻地挑了下眉,不屑地说:“那是谁?哪门哪路的什么货色?也配称千秋?”
林机玄莞尔一笑,这才回头看向假货,认真说道:“懂了吗?画虎画皮难画骨,学长也是假的真不了,该是万里挑一的。”
第67章 第七个人(十四)
林机玄这话说出来本来是打算刺激一下那不知好歹的冤魂,一不小心漏了嘴说了句戳心窝子的话,贺洞渊又不巧很仔细地把这些话全都听进了心坎里,脸上的笑意更加盎然灿烂,高兴得露出了几分傻里傻气。
“我这么好啊?”贺洞渊美滋滋地问。
林机玄敲了下他伸过来的脑壳:“你怎么出来得这么早?”
“那屋子没什么东西,摆了一路分不清什么是玩意的吃的,”贺洞渊说,“要我在一堆美食里面找到一个牌位。”他回身从桌子上拿出一个跟林机玄那儿的一模一样的牌位,说,“喏,就这个。”
这个牌位也是朱红色的刻字,上头写着“白晓琳之灵位”。
这别墅里藏着的厉鬼冤魂多得超出他的想象,装神弄鬼的玩意也多得很,不知道剩下四个人怎么样了。
两人在门口等着,贺洞渊拉他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大喇喇地看着他,勾着唇说:“意欲是心之欲,声色、名利、情与爱,在佛门中,第六欲又可被称作情欲。依照我刚才的考验猜测,你那房间里出现的是缠绕在你心上的欲念。你看到了一个假的‘我’,证明你心里……”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桃花眼带着七分得意与三分勾引,万分笃定地说,“小学弟,你心里有我。”
林机玄睫毛轻轻一颤,他略一绷了下嘴角,心想刚才那个贺洞渊和真正的贺洞渊相比,还少了现在的几分强势和招摇。这个男人走到哪里都像是一只开屏的花孔雀,极力地向他展示自己华贵精致的羽毛,时时刻刻都在挑逗他的神经,希望能从他的一颦一笑中捕捉到任何有关心动的蛛丝马迹。
他定了定心,抬头看贺洞渊:“如果是的话,我就被困在那里出不来了。”
“是他不配,”贺洞渊轻哼一声,“我配。”
“还要脸吗?”林机玄从男人反射着光线的镜片里看到自己在笑。
贺洞渊眼睛也弯了起来,他撑着下巴看着林机玄,像是在玩一场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这个人的性格你是清楚的,”他忽然开口说话,声音有些低沉,“出身太好,脑子聪明,因此有些眼高于顶和自负,有时候还挺讨人厌的,我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亲近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亲近。小时候,同龄的孩子都不太愿意跟我玩,他们很介意我是贺家的孩子。很可笑吧,佛门讲究众生平等,可到底还是有门庭之见。我父亲对我要求很高,一旦看到其他孩子和我玩就会或多或少地暗示他们的父母,我在不知不觉中就只有一个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很自在。”
他略一弯唇角,随即笑容压下去了一点:“后来我出了一点事情,这件事情我还不方便和你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并不是有意瞒你。我知道你一直在介意我保有这个秘密,但我希望你相信,我贺洞渊从小到大,人生行至现在二十二个年头,没有不可以向你坦白的,往后也是。”
林机玄:“……”
林机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论隐瞒的事情,他瞒得不比贺洞渊少,这番掏心窝子的话说出口就像是一把刀捅上他的心口。他伸出舌尖舔了下嘴唇,对贺洞渊说:“我不介意这些。”
“我知道,”贺洞渊又笑了起来,“但有些事情我总得跟你交个底,你太聪明了。”
话音还没落下,一扇门打开,两人齐齐看过去,走出来的是陈辰,就在他出来没多久,Andy也走了出来,两人不愧是多年密室老玩家,手里各拿着一个牌位。
“怎么样?还好吗?”
“不算恐怖,”Andy说,“除了一开始芊芊的尖叫太吓人以外没害怕过,就是有点难熬,一路上都是香味,各种香……我跟你说,我对女孩子的香最没抵抗力了,差点上当,还好我不停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那儿很无聊,”陈辰说,“我想着早点出来,但是……”他把手里的牌位递给林机玄,“密室发布的任务是让我找一个牌位,这牌位上的名字……”
林机玄接过一看,上面写着:“杨熙之灵位”。
“熙姐?”Andy惊得低呼出来,捂着嘴巴嚷道,“熙姐是死人?”
“活人,”贺洞渊说,“气息绵长。”
“看面相也是长命百岁的富贵面相。”林机玄说,“Andy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