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序者(25)
我条件反射往门后一缩,光幕刷的一收,水兰大人傲娇的身影瞬间消失无踪。
你倒是说服亚当·克雷让他别老叫我回去啊!我泪流满面。
水壶发出呜呜的声响,我走过去要往盆里倒热水,结果刚迈出脚,脖颈上一凉。
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紧紧横在我喉咙上。
“你跟它们是一伙的?”易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什么人?”
瞬间我不知道应该为这小子敏捷的身手鼓掌,还是把他拎过来揍一顿。
“维序者部队是什么,说!”
我微微偏过头,想看他睁开眼是什么样子。然而我一动作,脖子上的刀就压紧了,血珠顺着皮肤一直流进衣襟里。
“易天,”我说,“我不想伤害你,把刀放下。”
有时候我感觉自己语言表达能力挺悲剧的,比方说这时候我努力想表达和蔼亲善、春天一般的抚慰,话说出来却一个字一个字硬邦邦的,自己听了都冻得慌。
易天却很冷静,“我也不想伤害你。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这小子口齿还挺伶俐的!
“这是我家……我是你们学校老师。”
“你跟那两个长翅膀的妖怪是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我顿了顿,满怀希望问:“你真的不能把刀从我脖子上拿下来吗?”
厨房里静寂无声,远处马路上隐约传来车辆驶过的声响。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拂过室内,我听见易天呼吸的声音,许久他把刀微微移开,只听少年冷酷的声音命令我:“——转过来。”
第16章
我在月光下转过身,阴影中看不清易天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目光落在我脸上,一言不发的看了很久。
这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记忆中的弟弟已经长大了,站起来身高都跟我平齐了。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不知怎么我胸腔里涨满了针刺般的痛,半晌才勉强轻声说:“没有……你认错人了。”
长久的沉默后他回过头,示意我坐到客厅沙发上去。
我们没有开灯,月光冷冷反射在地面上,易风还毫不放松的握着那把刀。
他已经认不出我了。
这是很正常的,当年我被带上天山的时候,法则之神亲自消除了他所有记忆。然而我对他的印象却还非常深刻,哪怕他完全脱去当年童稚的影子,变成一个如此英俊挺拔的少年,我都还能在第一眼就认出他。
“那两个绑架你的是妖怪,维序者是专门阻止妖怪破坏人界的人。”
“我们在人类的历史上没有痕迹,维序者是完全隐形的。历史的走向看似没有规律,其实都是按照一定的路线往前推进,我们的任务是把一切篡改历史的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确保历史按照既定的轨道运行。”
“一切发现维序者存在的人,都会被洗掉记忆,你刚才看到的女人,就是专门负责这件事的人。”
易天皱眉半晌,问:“那两个飞妖为什么要绑架我?”
“他们吃人。”
“所以你打退妖怪,保护人类?”
“如果这个人注定要被妖怪吃掉,我就不会插手。”
易天微微眯起眼,我以为他怕了,立刻解释:“不管你该不该被吃我都会保护你的,不用怕。”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易天眼里闪动的绝对是嘲弄:“你确定你精神正常?”
……这个槽吐得实在有乃兄风范,我心里默默给他点了个赞。
“所以,”易天顿了顿,问:“人类社会里其实是有很多妖怪的,只是我们不知道?”
“不能这样说。人界和魔界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处在不同的时空里,战斗力强大的妖怪因为气息强烈,如果强行闯界的话,会被时空隔膜层反弹回去。只有小妖怪才能从时空缝隙里爬到人界,隐藏在阴暗处捕食人类,有些则伪装成人类的模样跟你们一起生活。”
“你是人还是妖?”
“……人。”
易天漫不经心的晃了晃刀:“哦?可惜,我还以为你是个妖呢。”
这话听起来不像赞扬,我谨慎的没有发表感想。
“除了人界和魔界,还有其他生物吗?”
“有。两界之上有天山,天山是神域,没人进去过。”
“这么说神是确实存在的?”
“确实。”
易天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我。
“神掌管人魔两界的运行。”我咳了一声,说:“爱神容貌美丽却脾气暴躁,死神沉默神秘与世无争,战神和守护之神是夫妇,维序者之首是法则之神尤瑟妮……全部神祇加起来一共十二位,命神掌管天上地下一切生灵的命运,地位最高权力最大。”
易天冷冷问:“就没有坏的神么?”
“……有,一千年前魔神因为触犯神法,被封印在地心直到今天。”
深夜的小区非常安静,远处只听声声虫鸣。黑暗仿佛长河一般在室内流淌,无声无息淹没了我们。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救了我,”易天俯身把刀放到茶几上,漫不经心道:“能问一句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心里一沉:“我是高中老师……当然知道学生叫什么。”
“那你呢?”
“我叫易风,风雨的风。”
“哦,真巧。”易天说,“我们同姓。”
我抬头看他,那一刻突然发现原来他长得那么高,身板劲瘦结实,站起身时动作有种潜藏的爆发感。
他面无表情问:“外边不安全,能留宿我一晚么?谢谢老师。”
易天没问更多细节,这实在让我松了口气。
我一直是个不善于当面撒谎的人,很多事情如果他问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天晚上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恍惚间仿佛年迈的老人回忆起上辈子过往,角落深处的记忆蒙着细灰,抖一抖便露出陈旧的光影。
我和易天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而他生下来不到一周,父亲意外暴亡。一夕之间我失去了所有亲人,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弟弟。
他小时候在孤儿院没有母乳喂养,喝牛奶又老是吐,大半夜的高烧不退,我抱着他过了很多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那些记忆至今深深残留在我的记忆里,每当我想起弟弟来的时候,第一印象都是脑海中那个嗷嗷待哺的、哇哇大哭的婴儿。
然后一转眼他就长大了,一转眼就会叫我哥哥了,一转眼就会走路了。
他两三岁大的时候,孤儿院门口有个摊子,有个墨镜瞎子在那算命。放学回来的时候我经过那小摊子,易天坐在小板凳上等我,一见我就叫着哥哥哥哥,然后蹒跚跑着奔过来。
那瞎子有一天突然笑问:小哥,这是你弟弟?
我说是。
瞎子说:他是不是一出生,就克死了父母?
我拉着易天转身就走,那瞎子在身后阴恻恻的笑,说小哥,你这个弟弟总有一天要克死你!